砚池春水(7)
“阿砚,我今早等你了。”
“嗯。”
“你为什么没等我?”
徐堂砚抬头看到天空扑腾着翅膀鸣叫着的麻雀,在追逐着前方的那只体型小巧的鸟儿,很漂亮,羽毛鲜艳,尾羽长而细,腹部是嫩生生的淡青色,脖颈处有一小撮亮丽的宝石蓝围了一圈。
“没必要。”他侧头看过去的时候,宁暂临正好仰起脖颈看着天空。
“你真是越长大越没趣。”
她甩下一句话,骑着车走了。
徐堂砚停住脚步,看着自行车上的背影离得越来越远,最后在自己的视线里只剩下一个点。
少年不禁想起六、七岁的时候,他也是从一而终看着小姑娘的背影度过的,只不过,以后不想了。
教学楼早就已经开了门。
楼前的那块空地还被围着,斑斑血迹有些吓人,但还是引得每个进教学楼的学生忍不住瞥一眼,有的甚至站在警戒线外面悄悄用手机拍摄照片。
人们对和自己无关却又紧要的事有着天生的偷窥欲。
宁暂临背着书包来到高一、三班,班里零零星星来了几个人,聚在一块谈论昨天褚未语自杀跳楼的事件。
着实有些可笑,一桩命案,一个花季少女的死亡,在有些人眼里只是课余饭后谈论的八卦。
唯一没有参与讨论的是坐在第三排最角落里靠窗看书的女孩,低垂着眼眸,睫毛在窗边光源的照射下显得纤长又细弱,和她整个人一样,安静如同濒亡的小鹿。
可能是早上刚洗过头,周姝也散着长长的头发,又顺又直,见宁暂临来了,她笑着跟人打招呼。
周姝也,三班的班长。
当时选班长的时候,因为实在是没有男生可以供班主任选择了,而周姝也又品学兼优,在班里的人缘还公认的好,自然这职位就落到了她头上。
宁暂临和她之前坐过同位,周姝也很照顾她,两个人慢慢变熟络起来。
“暂临,今天下午该褚未语做值日的,你在她后面,班主任就顺排到你了。”周姝也走到后排的位置上,给宁暂临提前说好值日安排。
她把书包挂到课桌上,仰头对着周姝也咧开嘴笑笑:“好。”
周姝也站的直直的,单薄的后背和腰间收紧的苏格兰小红裙形成圆润的弧线,像细瓶口与瓶肚一样自然。
“遇见什么开心事了?”她顺势坐到宁暂临面前,托腮看着她。
宁暂临把数学课本卡在桌角的最左边,抬眸看她,嘴角上扬,疑问到:“怎么这么说我?”
周姝也指了指自己的嘴角,一双眼眸明润澄澈,眼波流转又绵延,她这双眼珠子总是带着善意以及若有若无的期盼感。
“你今天的笑容,和往常不太一样。”
宁暂临笑出声,从书包里拿出装在玻璃器皿中的蛇果,又将一把精致小巧的水果刀攥在手里,拔开刀刃上的护套,抵着刀背一点一点地削着果皮。
她垂下头去,发梢扫过后背薄薄的白衬衣,有些发痒,斜着转了转脖颈;“我之前笑的不好看?”
“好看啊。”
周姝也看着一块一块的嫣红色掉在课桌铺的卫生纸上,忍不住伸手将小姑娘削的蛇果拿到自己手里,认真又小心地削着,笑着说她:“等你削完,就只剩果核了。”
宁暂临盯着卫生纸上掉落的一大块一大块的果皮肉,身子往前一倾,双手托腮,看着坐在对面的小姑娘,连削个水果都像是完成件纯粹的艺术品。
她视线落到周姝也的鼻尖上,语气轻快:“阿姝,我今天很开心。”
“嗯。”周姝也慢吞吞地用小刀继续削着听她讲。
“我有一只洋娃娃,昨天失而复得了,他是我最喜欢的洋娃娃。”宁暂临看着连成一条细细红绸带的水果皮像一条小蛇攀缠在洁白的纸上,眨了眨睫毛,笑意盈盈。
周姝也问道:“那你当时为什么弄丢了啊?”
“我没有弄丢他啊,是他故意玩捉迷藏。”宁暂临想到昨天在卧室,少年那张寡淡又漂亮的脸,以及看到乳牙后紧皱的眉头,又开口说道:“作为主人,我原谅他了。”
周姝也把蛇果递到宁暂临手里,用湿巾将小刀擦干净,套进护套里,显然没把她说的最喜欢放在心里:“你那么一堆洋娃娃,还经常送人。”
“嗯——”宁暂临咬了一口白白的果肉,汁水沾到了嘴角,她伸出舌尖舔了一下,认真地思考了一番,过了一会儿,嘴角才露出笑容:“可他是我见过最美丽、最乖的一只洋娃娃,只是,有一点儿怕疼。”
周姝也以为大清早的,宁暂临还没睡醒,在说胡话,低头将铺开的卫生纸收好:“洋娃娃怎么会怕疼,睡迷糊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