砚池春水(35)
整栋别墅里,平常都只住着宁暂临一个人。
徐堂砚会去想,她难道不害怕吗?如此压抑的地方,小姑娘住了十几年。
他忽然意识到,自从回到台江,自己好像还没有见过宁暂临的妈妈,秦顺宜。
秦阿姨的病症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已经过了那么久。
“宁暂临。”徐堂砚站在身后看着她去开杂物间的门,里面传来一股尘土的味道。
小姑娘回头,问道:“怎么了?”
“秦阿姨是出差了吗?”徐堂砚想着或许是工作原因,一直没在台江。
宁暂临听他说的名字,感觉自己已经快忘记这个姓了。
秦阿姨。
秦顺宜,是她的妈妈呀。
“你说我妈妈吗?”宁暂临又问了遍确认一下。
徐堂砚淡淡道:“嗯。”
“她不是出差,我妈妈出国了。”宁暂临睁着眼睛,怔怔地望着他,但又仿佛没有看他,只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徐堂砚有些诧异,脱口而出:“出国了?”
“阿砚,你走的那天,我妈妈也离开了。”宁暂临说话语气平淡又疏冷,她突然笑了笑,声音也甜起来:“你和她是同一天走的呢。”
徐堂砚想起走的那天,他跑到这里,看到大门紧闭着,小朋友个子还矮,望不到里面。
他跑到围栏处,搬了一块石头放到脚底下垫着,两只小手紧抓着栏杆,爬了上去。
这个位置是宁暂临家的玫瑰花园,小堂砚看见成片的玫瑰花盛开着,红的热烈,只不过有一小块地方塌了下去。
他努力地踮脚,看到了躺在花丛中心的宁暂临。
小萝莉穿着一身黑色的复古宫廷公主裙,深黑色及肩卷发散落在红色的花瓣上,耳朵旁边别了蝴蝶发卡,她闭着眼睛,粉雕玉琢的,白嫩的小腿蹭上了泥土,脚丫上还有玫瑰根茎的刺。
徐堂砚不知道她在干什么,今天是徐家印带着他离开台江的日子,虽然昨天发生了那么不愉快的事情,但小朋友还是觉得会不会是她的恶作剧。
他要来跟她道别,以及说清楚为什么她要这样对自己。
徐堂砚还给宁暂临准备了离别礼物,就放在门口,其实他还没来得及打开看里面是什么,只知道严宴舒说把这个送给小女孩,你们俩会冰释前嫌的。
小朋友紧紧地攀扶着栏杆,朝里面喊到:“暂暂!”
他有些奶的声音传到了小女孩的耳朵里,宁暂临翻了个身,翘着脚趴在花丛里,没有理会栏杆外的他。
“暂暂!”徐堂砚喊得更大声一点。
玫瑰花丛中的小萝莉终于有了动静,她转过头,目光有些呆滞地望向这边,又慢吞吞转回去,手掌心撑在地上,站了起来。
徐堂砚看着宁暂临往自己身边走着,在栏杆的不远处停下,看着他的白T恤紧紧地皱着眉头。
“你来干什么?”宁暂临问道。
徐堂砚看到小女孩脸上不悦的表情,脸上的笑容渐渐收起来,扒着栏杆说道:“你怎么躺在玫瑰花丛里啊?”
“关你什么事。”小萝莉声音软糯糯的,弯腰把腿上的泥土拍了拍,看着自己的小脚丫出神。
小朋友咽了下口水,又尝试跟她沟通:“它的刺扎人很疼的,你不怕疼吗?”
宁暂临往前走了一步,歪头看着他,不理解地问道:“很疼吗?”
“对啊,扎到会流血的。”徐堂砚手掌心里已经出了一层薄汗,栏杆开始变得有些滑,他只能再攥紧一点。
宁暂临又重复到自己的问题:“你来干什么?”
“暂暂,你昨天为什么那样说,你是不是在吓唬我。”徐堂砚急切地想得到回答。
他可以原谅她,因为宁暂临是他最好的朋友,也是自己最亲信的人。
宁暂临透过栏杆看着小男孩浅茶色的眼睛,白净寡淡的脸蛋上还有昨天磕的伤,喉咙处贴了一个补丁式的纱布贴,看着可怜兮兮。
像只小猫咪,漂亮的皮毛被人踩了一脚,弄得脏凄凄的。
她觉得自己心生了一些可怜小男孩的感觉,为什么会可怜呢,就是因为那些补丁吗?
宁暂临还不知道这种感觉,不是像她以前可怜小猫小狗一般。
而是有新的释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一种甜而不腻的酸楚感,一把戳人心窝的小锤子,一只破碎受伤的洋娃娃。
这种感觉,被人类定义为——
心疼。
她想开口说话,解释小男孩想要听到的答案,但被他打断了。
“你是不是恶作剧呀?暂暂我马上要走了,我会想你的。”他把手稍稍地挪了挪地方,眼巴巴地看着她。
宁暂临这才情绪出现了一点波动,往前走到栏杆旁,语气中带着质疑:“你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