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这么想的,实话实说嘛,难道非得想去当联合国秘书长,舍得一身剐,敢把安南拉下马才算是理想吗?”我为自己辩解道。
他们则无话了。
铁木儿说她的理想是办一个牧场,养上大群的牛,养上大群的羊,赶到晴空万里的时候,就骑在牛背上晒太阳,吹得蒲公英满天飞。
“这理想也未免太小儿科了吧。”我说。
我说的时候,根本不知道我又不小心点燃了一颗导火索,因而会引起爆炸。
我要早一点发现到这个就好了,可惜,没有,等到稍微有感觉的时候,铁木儿已经像一只瞅着篱笆上啾啾唧唧的麻雀舔嘴巴上的猫,脸通红,仿佛随时都会扑过来,咬上我一口。
圣虹姐大概看出点苗头来,推了推铁木儿,“柯本是跟你开玩笑的。”
“跟我开玩笑?他也配!”她哼了一声说。
这个哼好像是一道划破天空的闪电,预示着快要打雷了,随之而来的就是狂风和暴雨。
我赶紧给自己的嘴巴贴上了封条。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铁木儿再没有说过一句话,一脸的沉重,仿佛世界上三分之二在水深火热的受苦人等着她去解救呢。派对一结束,她第一个站起来,走了,拦也拦不住。
人都走了,客厅里立刻冷清下来,我也像是经过长途跋涉之后终于到了驿站,坐下就再也站不起来了。我让懊恼压得直不起腰来,我骂自己:我干嘛那么多嘴,纯粹是大脑进水了。留宿的花枝还紧着问铁木儿阿姨为什么也走了。我说人家都走了,她为什么不走?花枝说她不是你的女朋友吗,我问她谁告诉你的,她说看也看得出来,再说了,地球人都知道。我怕花枝罗嗦起来没完,赶紧打开电视,调到凤凰卫视台,叫她跟秀大妈看“综艺大哥大”。
第52章 52
通常情况下,只要铁木儿跟我一进入冷战状态,就对我实行全封闭,这次也不例外,电话打不进去,电邮也一概退回,几次开车到她的咖啡馆去,转悠了几圈,没进去,我想,进去也肯定会吃到闭门羹何必呢?就在这时候,我开始怀疑我们的爱情了……
我有点难过,不是漠然的感觉,而是由于理论的推断——也许,铁木儿还在爱着她的那个新西兰男友,否则的话,她怎么会对他总是记忆犹新呢?随便一句话,就可能勾起她尘封的回想。
这个推断困扰着我,令我气馁,也令我无法安静下来,所以我就开着车兜圈子,我很想找一个人聊聊,聊什么都行,只要能聊就好,奇怪的是,想象中跟我聊天的那个人,也就是第一人选,不是彭哥他们,而是陆清,于是,仿佛受了诱惑似的,我再次来敲陆清的家门。
“对不起,我是不是打扰你了?”我对陆清说。
“别那么客气,”陆清笑一笑,“这个大门对你永远是敞开着的,尤其是你不太开心的时候。”
“你怎么知道我不开心?”我傻瓜似的问道。
“直觉,只是直觉而已。”陆清把我让进屋里,就去拿饮料,这就让我得以十分平静地观察她:我看见她已经不很丰润的脸上点缀着两个酒窝,头发很日常地披散着,脖子凹凸的曲线特古典……
我喝了一口她递过来的饮料,用手背抹抹嘴唇,“我想问你一个问题,这件事一直让我觉得很好奇。”
“问吧。”她坦然地说。
“你对我一点不了解,而且似乎也不想深入了解,就跟我进行亲密接触,为什么?你觉得我值得你如此的信任吗?”我问道。
“有,肯定有。”陆清的语调多了些沉思的意味,“因为我坚信,一个嗜书如命的人,既使再坏,也坏不到哪里去,起码要比不爱书的人好得多。这就是我信任的理由,难道还不够吗?”
她的感觉里透着一点天真。我反倒以为读过很多书的人,一旦坏起来要比没读多少书的人坏得多。当然,这并不是喜剧,而是悲剧,虽然一个人有时候会快乐,但片刻的快乐只不过是一个插曲,不是人生戏剧中的正文,悲剧才是。
也许是心境阴郁的缘故,我才这么灰心,平时未必总是这么想的。
我把我的想法告诉她,他沉默了一会儿,苦笑道:“恰恰因为我太天真了,处处撞钉子,所以才情愿躲进书堆里,寻找些慰籍。”她的瞳仁是乌黑,从里面可以看到我的面影。那是一对仿佛从没有被尘世污染过的瞳仁。
“你不寂寞吗?”我问道,我的眼睛一直盯着她的脸,仿佛那张脸记录了她的全部历史。
“有时候会寂寞,”她踌躇地小声说,停了一歇,她跟我笑了一下,更准确地说,那不算是笑,而仅仅算是一个笑的形状。“不过,有你来陪我,我就不寂寞了。”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