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养(67)

明明门清的事情,到沈弋这里来,她就恨不得通通拒绝掉所有的好意。

大抵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姜予漾只能将自己这种心理理解为防止掉入第二次漩涡,她必须时刻保持理智。

沈弋薄唇紧抿,唇线绷直,神色落拓,良久也只是自嘲地笑笑。

她过分理智,而他居然也少有的昏了头。

就像是博弈,段位都不在一个等级,偏偏能形成拉锯战。

眼前变成了熟悉的街景,高中那三年,她都是走的这条路去学校。

尤其是高三,早读时间早,她又要比班上的同学都要刻苦些,赶到学校时,冬日的天色还是黑梭梭的。

现在的天幕像一张巨大的黑布,云卷云舒,寒意浓重。

老宅灯火通明,门口悬了两个大红灯笼,昭示着小年夜的红红火火。

一大家子人都到齐了,喧哗交谈,推杯换盏,气氛热闹且祥和。

有几个远方亲戚家的小孩儿在一起玩过家家,积木随意散落在地毯上,咿咿呀呀个不停。

沈老爷子年岁已高,但耳清目明,一见两人都到了,便笑吟吟地说:“漾漾和我们小沈总都来了,好孩子们都坐吧。”

姜予漾外罩了刚刚的职业小西装,在人堆里难免显得正式拘谨。

又是沈老爷子发话,除了不懂事的小孩儿,大人们都簇拥而上,等着小年夜饭开席。

看在沈老爷子拿她跟沈弋并重的面子上,有之前打过照面的沈家亲戚也跟姜予漾寒暄了几句。

沈弋松了深灰色衬衫的袖扣,往上撸了一截,露出精致璀璨的腕表。

按照辈分,她跟沈弋就挨在一起坐,想不惹眼都难。

“又是新的一年,好不容易吃个团圆饭,也都不要有那么多顾忌。”

沈老爷子身体是硬朗,可冬日里犯哮喘的毛病很严重,话音刚落,咳嗽声都没停。

管家连忙给他老人家拍背顺气儿,又唤人拿过来帕子,擦拭着老爷子的唇角。

沈赫连说:“爸,我朋友认识一个特别好的医生,专治哮喘这方面的,改明儿您去看看。”

“我这是老毛病,落下病根儿了,看多少医生都不管用,能撑多久撑多久。”沈老爷摆摆手,不以为意。

见状,林平芝也不方便多嘴,瞧着眼前的菜都有些食之无味。

沈老爷子属于隔代亲,对沈赫连的态度不冷不淡,但对沈弋寄予很重的期望。

沈赫连年轻时候就总听沈老爷子的战友讲,他这性格不像老爷子,相比起来差远了。

沈弋则是到哪儿都自带光环的存在,从小的养尊处优让他骨子里既桀骜又克制,很少会让人感知到他身上骄傲的优越感。

毕竟真正的优越感,从来就不是靠攀比产生的。

姜予漾柔声细语道:“爷爷,我给您写份方子,您有时间可以让人抓药。”

倒不是图表现,而是姜予漾还生活在苏镇的时候,经常去旁边的中医馆抓药,一熬药就是几小时,也知道些治疗哮喘的偏方。

沈老爷子笑着接纳说:“好,你有心了。”

这么以来,搞得沈赫连与林平芝愈发难堪。

自从上次沈弋抗拒掉跟温芙的联姻后,饭桌上都没人敢提这茬,一顿饭吃的还算风平浪静。

家里的厨子做的小年夜饭很是丰盛,一道开水煮白菜,听名字觉着朴素,做起来却是国宴级别的。

汤汤水水看起来寡淡,却在熬制中中和了不少味道,鲜而不腻,浇在白菜上,口感更是清爽有加。

沈老爷子吃完饭就说有些乏累,晚辈都明白他身体需要休息,住在万寿路的院子也是图个清静,一行人就到门口送着上车。

室内的地暖让温度不断攀升,姜予漾想脱掉外面的小西装,又想到了裙子背后的镂空设计,纠结来去,豆大的汗珠从红扑扑的脸颊滚落,像极了煮熟的虾。

沈弋让管家去拿了件自己的外套,管家恭恭敬敬地递到她手上:“沈少爷让您换上,免得太热了。”

他的卧室一直没清空,衣柜里的衣服都是少年时期穿过的,定时会拿出来清理洗净。

外套穿在她身上还有些大,冰冰凉凉,透着好闻的松木香。

几个小孩儿凑过来,眼巴巴望着她:“漾姐姐,你怎么穿弋哥的衣服啊?”

姜予漾张着唇,发现解释不明白,手指攥着外套的衣角。

沈弋不动声色地过来帮她解围:“你们玩儿的积木是我的,再不拼,我就给回收了啊。”

熊孩子们立刻疯成一团,嬉笑玩闹,注意力早被别的东西勾跑了。

客厅的灯光碎在他清浅的瞳孔里,蕴着几分笑意,却看的她心颤。

沈赫连跟其余长辈谈论正事,十几岁的少年少女一窝蜂地过来央求他:“弋哥,带我们玩儿牌呗。”

“不玩儿。”沈弋冷哼一声,斜睨一眼说,“你们知不知道什么叫玩物丧志,好好学习去。”

他在少年时期是最混不吝的了,现在身份互换,居然也能教育起晚辈来了。

风水轮流转,大概是这么个理。

快到午夜,林平芝在外人面前拿出慈母的架势,体贴地说:“漾漾,今儿是小年夜,你就先在家里住一晚吧,太晚了,你们都明早再走。”

外头的狂风吹得两盏大灯笼飘摇着,姜予漾推脱不得,这是沈家的规矩,答应下来说:“好。”

她径直走向二楼的卧室,许久没回到这间房间,陈设照旧,还保留着高中时期的少女小心思,床头堆了一堆毛绒娃娃。

因为地暖,姜予漾热出了不少汗,打算先去冲个澡。

沈弋的外套被她整整齐齐叠放在椅子上,想着等洗完再返还给管家。

沈弋走进去就听见了浴室的水声,浇的他思绪有点儿乱。

床头的娃娃有一个掉在地上,他伸手捡起,没想到正好瞥到了床头被褥下的日记本。

很复古的一款本子,带扣儿的,拿在手心沉甸甸。

他喉头微动,带着探究地翻开了少女曾经的“小秘密”。

明知道这样做挺不对,可他还是很好奇,她会写些什么。

一翻页,里面被撕了很多页,留下来的一面全是他的名字。

一笔一划清晰地写着他的名字与时间,最后的记录是那场同学聚会的时间,翻云覆雨的那晚让两人从此纠葛在一起。

少女的暗恋兵荒马乱,无疾而终,曾小心翼翼,将这些心思藏匿在暗无天日里。

现在却像潘多拉魔盒一样,悉数展示在他面前。

沈弋沉默了会儿,将日记本放回原处,心乱如麻。

像一股气堵在胸口,烦躁的挥散不去。

洗完热水澡,她被蒸汽熏的脸颊通红,眼睫直颤,挂着细密的水珠,一双杏眼清凌凌,像搅弄漾起的池水。

这边的衣服都被收拾走了,所以她还是穿了那件连衣裙,背后的镂空一览无余,背脊光洁,要露不露的,肌肤在光线下像淋了一层牛奶。

沈弋刚点燃一根烟,正思忖着她这个澡是不是要洗到半夜三更,人就出来了。

两厢静默,又是在她少女时期的房间,两人共处一室更显得暧-昧。

“你的衣服......我给你叠好了。”姜予漾转过身,给他拿衣服。

正好,背面对着他,看的人一阵眼热。

沈弋摁灭烟头的火星子,眼神热切地望着她,将人拉到逼仄的墙角,稍稍一俯身,脑袋搁在了她的肩头。

“沈弋......你起来......”她被困在他的怀抱里,不知道这人又发什么疯,一时间挣脱不得。

他嗓音沉沉,渗着烟草过肺的喑哑:“给我抱会儿。”

这可是在沈家的老宅,一楼沈赫连和林平芝都在,但凡是管家不小心推门而入,都会很刺-激很难堪。

姜予漾像极了一只红了眼的兔子,气急败坏地咬上他的肩膀。

人一急起来,就顾不得那么多,刚才一咬下去,用的力气还不小。

深灰色的衬衫下,弥漫出淡淡的血腥味,像是缠绵到至死方休。

沈弋全程就闷哼了一声,对她毫不设防。

大掌轻抚上她的发丝,肩膀伸展,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可他跟个没事儿人一样,毫不在意。

他像是给兔子顺毛,口吻淡淡,宠溺着说:“乖,别咬。”

姜予漾松了口,瞥开眼,气息还有些不稳。

“姜予漾,真不喜欢我了么?”他笑意低低,桃花眼里倒映着她此刻衣衫不整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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