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獠之牙,夏莫长久(120)
……也没什么,就是个习惯。
尝毒之后他就离不开六了。四年下来,夜夜拥着另一人入眠已成陈年痼疾,戒也戒不掉对方的心跳,气息,味道,哪怕是头发的触感。知道玄武不比蓝魔,凡事都要小心,但缺了他自己哪里都觉得不对,整个人都空了,心神不宁左右不定。
只有这张脸能给他安慰。这种再熟悉不过的体温,好似是融为了自己身体的一部分。
他尤今仍然常常觉得后悔,想想当初意志崩溃得太快,欲望没顶的感受,在兼受另一种致命蛊惑时尤为强烈。那种折磨得人死去活来,活来又死去的麻醉药品,到头来在少年的眸中化为乌有,不堪轻尘,不值一提。他说“忘了”,那便忘了,代价是记住他的身体,放纵自己,放纵得彻底,用沉沦另一个魔障的方法,才好从现有的那一个里解脱出来。
不应该的……
这也是瘾,吸食着无上极乐,反复越上巅峰的快感一到,纵然心中有个声音抗拒着,也只管充耳不闻了。
美妙的——
灵敏的,
……温柔的,
是我的,属于我的,我真正拥有的。
四年之后,已非口中的“那个孩子”,而成了“我的恋人”。想给他的从来有那么那么多,却总觉得还是亏欠。想好好看他的时候那么那么多,却总觉得还是不够。
毕竟少年付出全部换来了自己现有的生命,彭洛的身体不止不再长大,体质自那之后也一直不好,常常高热不退,像这样的昏厥也成了家常便饭。噩梦什么的……其实是不想看见自己,才用闷头大睡当挡箭牌吧。
先不论这些变故怎么向老五解释,光是要找到云游四方的易先生就不容易。只要还有一丝机会,他就会想法子把彭洛治好。
疯掉的一切,失控的一切,以及不再像从前的自己。
——这是爱吗?
所谓爱情,是这样猛烈的毒药吗?
……该死的,这就是爱吧。开始体味肝肠寸断,开始害怕失去重要的东西,为谁茶饭不思夜不能寐,这种过分的无私不为别人,只为某一个谁。
那么累的话,大概,就是开始认真地爱一个人的标志,他是这么以为的。
这一觉从天明睡到黄昏,睁眼便看见彭洛大睁着的眼——他们一般都是同时醒来,肢体动一下彼此都有知觉——然后又无力地眨了几下,闭上了。
五秒后这双眼睛再次睁开,瞪圆的程度比起先前有过之而无不及,“你疯了?!”
“挺有精神么。”史世彬关心的另有其事,对他话里的重点自动忽略,“饿不饿?想吃什么?”
“满汉全席,你快下去,快下去!”他像是受惊的蓝眼兔子,屈腿忙着把男人蹬下去,“中间有没有人进来啊?看见了怎么办,你还要不要活啊,四哥!”
“——诶,说得好,我是你四哥嘛。”
他忙乎的手脚暮然停了下来,“什么意思?”
“没人规定兄弟感情好的就不能同床共枕啊。”
“……什么逻辑,也不想想你几岁我几岁。”外貌仍然纤细的少年,实际着实长大了不少。道里这个年纪该结婚了,行外也差不多该谈段恋爱,但他这种体质千难万难,找上来的不是女人,都是女孩。
每每说起这茬史世彬就心中有愧,他确实在蓝魔许过愿,谁知道会成真呢,现在反悔也来不及了,“你要吃中式的吧,不然红烧肉怎么样?”
“好油。”
“炒青菜?”
“没味道的……”
“土豆吧。”
“我说四哥,”他无力地趴在床头,一本正经地盯着男人,忽然地咧嘴笑了,“你知不知道菜可以放两样以上的东西?”
“说起来确实是这样啊……”还一脸彻悟的样子,足见远离庖厨有多严重,“不然三个一道弄来吃?”
“只要不是你做,我想我什么都吃得下。”
“要还的。”史世彬穿上外套,出去时特意狡猾地补充,“早点把你养好,换你做给我吃。”
“知道了,快去快去,我肚子真饿了。”
他果然出去得很急,一不留神,手机都留在床头柜忘了带走。热度又有些返上,彭洛昏昏沉沉地闭了一会儿眼,忽然响起的手机铃声吓得他整个人弹起来,惊慌地左顾右看,才算找着了那玩意抓起,说话时惊魂未定,“喂?”
“六,老四果然在你那里是不是?”
这个声音让他全身上下都凉透了,这种笃定的口气,十之八九是瞒不过去的。彭洛早知道光头神通广大,但消息漏得这么快,还是漏在一时疏忽的自己手里,除了无奈,他更多的是疲惫,“他刚走……”终于不必说谎,心里轻松许多,好像反而能坦率地接受未来,“五哥,你这么急找四哥有事么?跟我说的话,我也能带个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