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热(87)
祈热拉下脸,“我说是‘S’就是‘S’!”
陆时迦将衣服搭回去,隔了会儿才应,“哦。”
“哦——?”祈热拖长了音调,手去抓他校服,“什么意思?”
陆时迦摇摇头,小声说:“敢做不敢当。”
祈热听到,“你说什么?”
“敢做不敢当。”他重复,谨遵上回她补充的游戏规则:说实话。
祈热竟然没生气,点着头承认,“对,就是署的我的名,柳阿姨要是说你,你可别把我供出来。”
在衣服上乱写乱画,柳佩君势必不会高兴。
陆时迦忍着笑,嘴角微微一勾,又用力压回去。
细微的变化也被祈热注意到,她侧头盯着他看,不经意挪近一步,手直接往他腰上去,陆时迦果然连连往后退,脸上控制不住,笑了出来。
祈热目的得逞,笑出来,“你跟你哥一样,都怕痒。”
陆时迦的笑只维持了几秒,祈热也跟着不笑了,“你怎么这样?不是笑得好好的嘛,我让你不笑了?”
陆时迦愣了愣,反应过来,她刚才挠他痒,只是为了让他笑。
“想笑就笑啊,你小时候就挺……”
她沉吟着,陆时迦看过去,祈热又瞪他,语气一变,“挺讨厌的!”
陆时迦笑出了声。
祈热拿不准了,“我说你坏话你还笑?”
不用祈热提醒,陆时迦这回主动开口,“没有,觉得这个画太丑了。”
祈热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眼见陆时迦快速把校服往身上穿,边整衣领边说一句:“我走了,祈老师!”
跑出几步回头,“这周祈凉生日,别忘了。”
少年步伐快,路线也不遵循常规,歪歪扭扭地跑远了。
祈凉生日那天,祈热有会,开完会出来,手机里躺着陆时樾的消息。跑出校门,便见着那辆雪佛兰。
她开车门上去,望一眼陆时樾,眼前一亮,“正装西裤!”音调又沉下去,“斯文败类。”
陆时樾笑出来,他刚去见了客户,没来得及换衣服,听她一说,没急着开车,侧了头打量她。
雪纺衫牛仔裙,配一双小皮鞋,学生老师皆可,抓不出错来。
祈热摆出一个姿势,“美吧?”
陆时樾笑着回了头。
到了家,祈热进门,屋里多出十来个中学生,有男有女,多是晒得乌漆墨黑的男生,白白净净的,也就陆时迦一个。哦,不,还有个嫩嫩的小桃子。
祈热跟季桃打招呼,许是祈热身上多了份说不上来的气场,季桃不像以前那样,几分拘谨,祈热问什么,她便答什么。
不远处,几个男孩嘀嘀咕咕。
“祈凉,你姐姐真的超级漂亮啊。”
祈凉一脸的不理解。
另一个接话,“对对对,我要是大几岁,就追她了。”
男生们低低地笑,祈凉骂回去,“想什么呢?”
“开玩笑啊,她有男朋友了吗?”
祈凉看一眼陆时迦,“没有。”立马加一句,“怎么会有人看得上她?”
一句话引来大家的不满,祈凉抬头,见好朋友默默看着他,他扬眉,像是在问“干嘛”,陆时迦又别开头去。
祈凉低头,“我说真的啊,随便一个都比她好看,你们不天天都说季桃好看么?”
到底是同龄的女孩子更有吸引力,“听她们说,元旦节季桃要上去跳舞。”
“元旦节随便你们干嘛,平安夜,我给她送苹果,你们别抢!”
“我们不跟你抢,你直接问陆时迦。”
又是一阵起哄的笑,要送苹果的男生拍拍陆时迦的肩,“兄弟,你准备送什么给季桃?”
陆时迦回头看一眼后头,季桃还在跟祈热聊天,他摇头,“没准备。”
男生笑了,其他人嘘声一片,“搞什么呀陆时迦,气死我啊你……”
陆时迦压根听不进他们的话,脑袋里盘算着,再回头,季桃已经跟其他女生站到了一块,原先坐了人的沙发空了。
他起身,寻到了门口,院子里,他哥低头站着,陆时迦一偏头,看到没被遮全的,祈热袖口上的淡绿色丝带。
两人说着什么,他几步到了花盆边,喊一句,“吃饭了。”
陆时樾回头,然后是祈热探出来的脑袋,祈热低头看陆时樾手腕上的手表,“才十一点,吃什么饭?”
陆时迦没作声,干干站着,祈热觉出点不对劲,要往里跑,手腕被陆时樾伸出的手捏紧。
陆时樾又一次回头,“先吃,我们待会儿来。”说完,推着身前的人往外。
祈热被推到了院门外,陆时樾手一松,反手将院门关上。
“干嘛?神神秘秘的。”她抬头,见他衬衫扣子系到领口,手伸出去,又收了回来,“你扣子全系上了不勒么?”
陆时樾低头,将第一粒扣子解开,手往下垂,碰了碰她手,“我申请去分公司了。”
祈热默了默,“有什么影响吗?”
他摇头,“离你学校更近。”
祈热埋下头,“你怎么……”
再出口,认真看着他,“你可怎么办呢?”
陆时樾笑出来,“会嫌我烦么?”
祈热一掌打在他胳膊上,“你说呢?当然烦了!”
她要往里走,回头丢下一句,“除非请我吃好吃的!”
陆时樾笑着跟上,“好。”
进院门,门口蹲着个人,低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祈热过去便是一巴掌,“不是吃饭么?你蹲这干嘛?”
陆时迦抬头看一眼她,又看一眼他哥,重新低回头去。
祈热一块蹲了下来,往地上瞅,“这有什么金子等着你挖?”
“没有。”低低的音调。
祈热歪头去看他,“怎么回事?祈凉欺负你了?”
他摇头,还是那句,“没有。”
这回里头真有人喊吃饭,祈热抬头,“你先进去吧。”
陆时樾上了台阶,头往自家弟弟头上摁了摁,才进了屋。
陆时迦仍是没抬头,指尖点着地面,旁边祈热索性往地上一坐,双腿一盘,“你撒谎了。”
陆时迦心虚,却依旧嘴硬,“没有。”
祈热似乎不太所谓,“你既然不遵守游戏规则,那就算了,以后随便你说不说话,是不是说真话。”她作势要起身,“吃饭了。”
陆时迦立时回头,手伸出去,不是拉住祈热,就只是那么伸着。
祈热看着面前那只手收回去,视线一并跟了过去,“说不说?不说我可吃饭去了,开个会早饭都没吃。”
陆时迦又伸了手,这回抓在她手腕上,“你圣诞节要去干嘛?”
“圣诞节?还那么久呢,我哪知道我要干嘛?”她想了想,“估计不是在图书馆就是在上课。”
陆时迦点了点头,收回手,“你们几点开的会?”
“九点,干嘛?”
陆时迦起了身,“懒。”
祈热便见那对黑色的匡威交替着靠近门边,继而消失在视线里。她手往腰上撑,忽然觉得,玩这个游戏,亏的是她自己。
而到圣诞节,她确实如自己所预测的那样,上午听花自酌讲,下午继续给英语学院的学生上法语课。铃声一响,背着电脑直接去了图书馆。
唯一没预料到的是,在图书馆把她拦住的徐云柯。
“今天适合吃法国菜。”他用这样的方式邀约。
祈热用身前的书一挡,“你吃去吧,我还得顺顺明天要讲的。”
徐云柯跟着她的脚步往右,连带着黑色的围巾晃一晃,挡在她面前,“我记得你是明晚的课。”
“明天还得备下一次。”
“那是下星期的课了。”
法国餐厅暖黄色的壁灯下,祈热还在后悔,“这一餐我可还不起你。”
徐云柯看她埋头吃掉一份煎鹅肝,喝掉洋葱汤,仔细擦嘴,他才开口:“你对我,一点印象都没有了么?”
一个问句,倒像是陈述句。
祈热眉毛一提,等他自己解释。
“高中的时候,我跟我爸去一个叔叔家参加聚会,那个叔叔有个女儿,第二任妻子是他的客户,法国人,那个法国阿姨那天有一个翻译,吃饭的时候正好坐我旁边,”他看了看祈热面前的空盘子,“当时她吃完一份鹅肝,小声地说——”
在鹿小诗家的院子里,祈热放下刀叉,叹口气,“也就那样嘛。”
“你坐我旁边?”祈热看着天花板,努力回忆,“我只记得,那天我摔坏了一个高脚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