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处遁形[刑侦](91)
她知道她不快乐,从小时候起就比别人背负更多,却不能探知原因,只能求助或许知情更多的谢一明。
而对方也带来了答案。
从他那里才知道,原来伸进黑夜的手不一定是救赎,也许只是来自另一个深渊的魔掌。
富裕家庭的领养带给白薇的根本不是大家以为的美满新生,而是彻底的毁灭。
谢恩行耍尽手段领走白薇,其实只是带走一件为他牟利的工具。
那些莫名其妙的隐晦伤口和深夜突如其来的崩溃忽然得到了解释。
这是能够令人信服的答案,至于当事人自己为什么从来不曾透露分毫。
叶麦当时有很好的解释,亲密朋友间也许可以同喜乐,却很难共悲苦。
白薇被谢家人领走以及随后的星光闪耀是整个福利院广为流传的佳话,旁人如何管不到,但不能让自己身边亲近的人知道这层光鲜背后的黑暗,摧毁自己的骄傲。
所以在无法承受几近崩溃时本能地会寻找依靠,却无论如何不能说明原因。
她也曾质问,在得知事实之后,质问谢一明,明明知晓一切为什么没有做任何努力。
“你可以拉她一把,可以救救她,为什么你没有?!”
谢一明的情感很饱满,悲伤懊悔自责无奈一样不少。
先是道歉将责任全包揽到自己身上引人降低戒备,随后才缓缓地、隐晦地,道出自己的无奈。
原来他也曾经努力过,他也曾想过改变一切,可无奈,她自己不愿意接他递出来的手。
她将自己沉入深渊,不接受一切外来援助。
叶麦信了。
出于什么样的原因呢?她不想去深问,自己对于白薇真的是那样,毫无保留的喜欢与守护吗?
我是你最好的朋友,我不允许任何人侵害你、中伤你。
但这个任何人,究竟包不包括我自己,我也不知道。
年少无助时,我义无反顾对你施予援手,保护你免受伤害,我们之间本来有最坚定的契约关系。
可你背弃了约定。
“一定要走吗?”
仿佛又看见,短头发的假小子站在小花园里,拳头攥得死紧,掌心让指甲抠得生疼,开口询问时的语气却还是舍不得加重。
“被领养的孩子没有几个真正幸福的。”
“要走的。”长头发的女孩子说,“已经跟他们说好了。”
可你也跟我说好了。
我们要永远在一起,你只跟我做最好的朋友,我可以忍受你抢走大家对我的喜欢,可以答应你一切有理或者无理的要求,可以去做大家眼里的坏人成全你的真善美,可以沦为你盛放时的绿叶。
一切我都可以做到,只要,这一切只有我能为你做到就可以。
但你食言了。
“去了,有人欺负你的话,我就没办法再保护你了。”
想说你再也见不到我了,不知道怎么出口时又没了勇气。
也庆幸自己没有出口,因为即便是这样毫不恃宠而骄的话都遭到了拒绝。
“不会有谁欺负我的,叶子,我们总会分开,总要独自生存,你要相信我。”
那么小的孩子,却能说出这样成熟的话。明明瞧着是在温室盛开的花朵,不知怎么长出了苍劲野草的形状。
说到底,她其实对她一无所知。
还是自己自不量力了。
那个年代那样背景的孩子究竟不如现在,年少的分别便如同诀别,再也不能听一听对方的声音,看不见熟悉的笑脸。
自然,伤心也要来得猛烈许多。
从我再也不是唯一能给你提供支撑和快乐的人,到,你怎样都无所谓,究竟需要多久,她不知道。
因为她没有机会去经历,还没来得及享受认识新朋友的畅快生活,就猝不及防地迎来了重逢。
有人曾经觉得难解,有些女孩子真是奇怪,怎么那么矛盾,那么讨厌的人却还是在做朋友。
那一定是因为,他们没有遇见过深深牵扯进生命里的朋友。
你有那么多讨厌的地方讨厌到我想起你时不自觉变得咬牙切齿,我无数次发誓再也不跟你有任何来往,却又在听见你呼唤我名字的那一刻,毫不犹豫地笑着应答。
只要你一声需要,我随时就能抵达。
多令人讨厌的牵绊,却又令人执迷。
就这么讨厌着、喜欢着,痛苦又快乐地继续下去。
直到死亡,或者,你再一次离开。
最后却是她的死亡,割断了一切。
不敢去探究除了悲痛和愤怒之外,心里是否还有其余的情绪。
应该是没有的,不然怎么会义无反顾地答应谢一明的提议。
听上去那么荒谬的计谋,风险自不必说。
可我还是答应了,没有丝毫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