漾恋(90)
她像是被蛊惑般伸出了手,在手触及祁漉嘴唇的一瞬间,甚至还没有碰上,就猝不及防地被祁漉攥住了手腕,她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就想起身偷跑,却被祁漉一拽,直接拉上了床。
祁漉压在她的身上,没有了在门口的烦躁,他吃了药,又睡了这么一会儿,就好像一只炸了毛的猫被捋顺了不少,“让我再看看,你的胎记。”
这句话若换个人来讲,估计会被当成变态直接赶出去。
但祁漉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淡淡的,甚至连眉眼都是温和的,就让人下意识地想要按照他的话去做。
鹿露皎的胎记其实就在左肩胛骨的位置,她还因此自卑过一段时间,夏天的时候从来不敢穿露肩的小裙子,但是鹿酩跟她说,说她的胎记很好看,就像一颗星星的形状,久而久之,看着那块胎记,她便也不觉得有什么了。
祁漉盯了那块胎记看了有三四秒的时间,其实不是很长,但是在他沉默的注视下,这三四秒就被无限拉长,鹿露皎甚至觉得自己的胎记开始烫伤,烫的她整个后背都火辣辣的。
“你……”祁漉的声音有些沙哑,“你小时候是不是去过槐街?”
这句话问得无厘头,但是鹿露皎听了后眼睛都亮了起来,她忽地转过身,连害怕都忘了,激动地用双手握住了祁漉的手,“你记得,你还记得是吗?”
祁漉有些怔怔地看着她。
“小时候,小时候我们见过的!”鹿露皎激动地说,“你还记得吗?你离家出走,然后在槐街,我们相处过三个月,那三个月我们都很开心,你还说我们是朋友。”
她的鼻尖一酸,“我还因为救你被车给撞了,你还记得吗?”
祁漉的心脏像是突然被一只手给攥紧,他低下头盯着鹿露皎握着他的手,咬紧了牙,脑子里一直回响着那一句“我还以为救你被车给撞了,你还记得吗?”
他记得,他怎么不记得。
就是那样的一个看不真切脸的身影,支撑着他度过一个又一个暗无天日的夜晚。
每一次,当他躲起来,藏在柜子里,周围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见的时候,他都会在脑海里想起同一个身影,这个人牵着他的手教他跳跳皮筋,这个人拉着他去小卖铺偷糖吃,这个人故意将泥巴甩他一身,还咯咯笑个不停……这些回忆支撑着他,在每一个几乎醒不过来的黑暗边缘,一次又一次地咬牙挺过。
病情最严重的时候,他会想,自己活着到底有什么劲呢?倒不如死了一了百了。但是每次痛苦的泪流满面,坐在窗边想着一跃而下的时候,他的脑海里都会浮现出她的身影——她推开了他,被车撞飞。
他倒在地面上,无助地想要跑过去,想要大声喊救命,但是世界好像变成了一出默剧,又或者他自己变成了一个哑巴,没有人能听到他的声音,他的视线变得血糊糊的一片,慢慢的倒在地上昏了过去,失去意识的最后一瞬间,他记得的就是那样一个胎记。
所以他想,再活久一点,把这条命还了再说。
可他不记得这个人是谁,明明所有相处的场面都如此的清晰,但是他却记不起那人的样子,只知道好像自己说的话,因为某种原因,她必须要服从才行。
祁漉皱着眉用手捂住脸,心里一团乱麻,他一直以为这个人就是白鱼。
他猛地一起身,甩开了鹿露皎的手,本来想直接离开的,但是猝不及防地对上鹿露皎近乎于哀求的目光,他的喉咙一哽,握紧了拳头,开口解释了句,“我有些事情需要确认一下。”
白鱼做了近八个小时的大巴,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她托着疲惫的身体,开门进去后,才发现家里根本就没有人,只有吊吊听见了她的脚步声,“噌”的一下从衣柜里溜了出来,探出小脑袋,高兴地说道,“你回来啦!”
白鱼笑了下,心里一直堵着的感觉变得酸酸的,原来这就是回家的感觉啊。
不管在外面遇到了什么问题或者委屈,只要回到这么一个地方,就可以暂且安心地躺下休息,什么问题都可以暂时地抛在脑后,这就是家。
白鱼窝在吊吊腿上,脑袋一直往吊吊衣服上蹭,闭着眼睛不说话。
“阿姨去医院送饭了,应该快回来了。”
白鱼乱动的小脑袋安静了一瞬,语气不自觉地沉重下来,“嗯,我明天去医院看看奶奶。”
吊吊一只手摸着她的头,一只手轻轻地拍拍她的肩膀,“没事儿的,都会过去的。”
白鱼躺在吊吊的腿上昏昏欲睡,连袁女士开门回家都不知道。一觉睡到了第二天早上七点,袁女士虽然有些不忍,但还是轻轻拍着她的肩膀道,“安安,安安,醒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