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玫瑰真香(67)
怒火蹿上脑门,理智只能靠边站了。
挂电话无法释放心中郁闷,苏玫长按电源键关闭手机。
清风掠过苏玫的发梢,无声无息地捎来一丝秋意。她紧了紧外套,思绪悄然生出翅膀,飞回两年零九个月前的冬日夜晚。
当时的那条围巾,系在尼古拉斯脖子上,被她一把扯掉扔进溪水。
江衍平说了围巾布料的品牌型号,却被她误以为价值250元。本想借二百五的读音反讽一下,孰料后续一连串的改变,让她措手不及。
如今,江衍平又来讨要围巾穗子编织的手链。
尽管不是super250,而是4股纯羊毛粗毛线,但是想必价格一定高到离谱吧?
苏玫忽的停下脚步,脑海闪过一个奇怪的点子。
她望着马路对面的县医院住院部大楼,打消了立刻回病房和他吵架的念头。
既然如此,干脆绕道去趟服装市场,买几条粗毛线编织的红围巾,当面甩给江衍平,问问他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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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饭时段,住院部走廊里弥漫着饭菜的香气。
苏玫提着一个大号购物袋,推开病房的门,把袋子远远地抛向江衍平。
他手中端着饭盒,反应却十分敏捷,左手稳稳接住袋子的同时,右手饭盒里的菜汤一滴没洒。
“你给我买新衣服了?”
“想得美!”苏玫说,“五条红围巾,都是纯羊毛材质的。”
“围巾?”江衍平放下饭盒,迫不及待拿出一条展开查看,“你买这么多围巾干嘛?”
逛街的过程中好不容易消了气,苏玫不想再被怒火攻心。
她耐心解释:“哪种毛线的粗细符合要求,你就拆下来,重新编一条手链。”
“怎么可能一样?”江衍平把围巾装回购物袋,“我的金刚结手链,用的是你的旧围巾毛线编的。难道刚才电话里你没听懂吗?”
“我的围巾?”苏玫冲到病床旁边,“它为什么在你这里?”
“之前一直误会你,对不起。我也是一年前才听爷爷说起事故当天的事。”江衍平往后挪挪,背部倚靠床头,“谢谢你,苏玫,在我妈妈生命的最后一小时,是你温暖了她。”
梦境中的场景,是真实发生过的?
时间仿佛凝滞了。
窗外的树梢微微摇晃着,除了风声和树叶沙沙声,没有其他动静。但苏玫清清楚楚地听见了刺耳的蝉鸣。
不!
那个借外套给她穿的阿姨,只有手部受了伤,别处没有明显的伤痕。阿姨气息平稳、情绪镇定,绝不可能一小时之后就……
“我记得,和我同坐一辆救护车的阿姨,伤得并不重。”苏玫按捺住喷涌欲出的焦虑,说,“她不是程馨宁,她不是你的妈妈。”
江衍平面色苍白,转脸望向窗外。
“医生说,致死原因是脾脏大面积破裂。高架桥坍塌砸到车顶,外力造成的。”
耳边的蝉鸣声愈来愈响亮。
仿如瞬间失去了语言能力,苏玫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爷爷赶到医院时,我妈妈的意识还算清醒。她跟爷爷说,一定要找机会感谢你,你的姓名学校年级班级,她都告诉了爷爷。”
“那天,我没穿羽绒服,校服上衣很薄,阿姨把羊毛外套披到我身上……”
“什么颜色的羊毛外套?”江衍平声音颤抖。
“米白色。”苏玫说,“领口点缀了一圈珍珠,扣子是檀木材质的,有淡淡的香味。”
江衍平阖上眼睛,晶亮的泪珠悄然落下。
“阿姨先帮我的,为了表示感谢,我把围巾送给了她。”喉头像堵了一块异物,苏玫每说一个字,缺氧的痛苦就会席卷而来,“羊毛外套我放在家里,一直珍藏着。”
江衍平搬起双腿,赤脚踩在地上。他扶着床头栏杆借力起身,站到了苏玫面前。
“我妈妈的外套,改天拿给我看看,好吗?”
作者有话要说:Falcom Sound Team jdk《零の轨迹》
第56章 受益人
十月初, 苏玫独自返回云城。
只在甜心蜜菓总部待了几分钟, 办公室的椅子还未坐热, 她突然借走清洁阿姨的电动车,跑到云城口碑最好的家政公司,挑了两名身材魁梧的男性护工。
奋战一天一夜, 苏玫处理完堆积如山的工作,抽空回了趟家, 然后再次回到榆西县。
当她和两名护工出现在病房门口时, 谭阿姨和陈茂阳懵了, 唯有江衍平笑得非常开心。
“谢谢你,苏玫。”江衍平指着护工问, “二位兄弟怎么称呼?”
护工依次做了自我介绍。
江衍平微微颔首:“以后我称呼你们大李和大钱,听上去有气势。”
钱姓护工性格爽朗,立马应道:“好咧,江总, 我做梦都想赚大钱!”
江衍平说:“如果你不嫌弃, 我病好以后你跟着我下工地, 保准能赚大钱。”
李姓护工年龄大一些, 话不多又有眼力见。不等苏玫吩咐,大李已开始满屋子忙碌了。
不一会儿工夫, 暖水瓶里灌满开水, 床头柜上的食品摆放整齐,杂物清理一空,乱扔的外套叠好收进柜子, 轮椅也被推到墙角收纳。
杂乱无章的病房迎来焕然新生,大家都惊叹于大李的工作效率。
大钱也不含糊。
看出江衍平脸色有变,大钱把他从病床转移到卫生间,整个过程仅用数秒,如同瞬间挪移,娴熟的手法技惊四座。
谭阿姨叫上苏玫,走出病房来到外面楼梯间。
站定脚步,谭阿姨忽然笑了:“小苏,你是特意给衍平找的哼哈二将吗?他俩的长相,和电视剧里的郑伦陈奇挺像的。”
“这么巧?”苏玫想起性格迥异的两名护工,“他们一动一静,刚好互补。”
谭阿姨唇边的笑意加深:“刚才你带他俩进门,我和茂阳还以为是俩保镖呢!这两个小伙子平均身高一米九,是专业运动员出身吧?”
苏玫浅笑:“不是,他们是家政公司推荐的金牌护工。”
“要是江老知道你找了两个可靠的护工,一定能睡个安稳觉了。”谭阿姨往前半步,手轻轻搭上苏玫肩头,“孩子,你有心事,方不方便告诉我?”
苏玫定了定神,问:“谭阿姨,您能和我说说邵师傅的情况吗?”
“他?”谭阿姨面色有异,“很普通的一个人,学历不高,习武出身,年轻的时候喜欢喝酒,后来戒了。再后来,老邵进了江元地产综合管理部车队,因为他驾驶技术高超,专门负责董事局高管的出行。”
“入职以来,邵师傅有没有酒驾被罚的经历?”
苏玫的问题,听似轻描淡写,却犹如小锤子锲而不舍的敲击,一下下震动着谭阿姨的耳膜。
“有。据我所知,只有一次,衍平也知情。”
“江衍平?”苏玫问道,“邵师傅不是负责高管出行吗?难道他还负责接送江衍平上学放学?”
“偶尔。”谭阿姨眯起眼睛,“有时老郭身体不适,老邵就会代班去接送衍平。”
“酒驾发生在哪一年?”
“好像是十二年前的春天吧?我记不清了。”谭阿姨皱起眉头,敷衍地说,“当时我忙着给小虎办幼升小的手续,是公关部出面解决的。”
苏玫追问:“邵师傅酒驾被罚,车上的乘客都有谁?”
谭阿姨更加不耐烦了:“你这孩子,记性好差,我不是说了吗?衍平坐在后排座,至于是上学途中还是放学,你只能去问当事人了。”
苏玫心中的疑惑得到印证。
围绕着邵师傅的“谜”即将解开,她却没有成就感,哪怕一点点都没有。
“谭阿姨,邵师傅的下半张脸是不是毁容了?”
“对。无论春夏秋冬,他常年戴着口罩,你肯定觉得奇怪吧?”
苏玫摇头:“不,我能理解他的苦衷。”
“你怎么可能理解?”谭阿姨不可置信。
“高架桥坍塌事故过去很久了,但我一直忘不了。”苏玫略作停顿,抬眸望向窗外蓝天,“邵师傅受了伤毁了容,但他选择逃避现实的做法,我不赞同。”
“过度揣测别人的心理,本身就是错的。”谭阿姨深挖当前话题,“老邵没有人们想象的那么脆弱。他之所以戴口罩,完全出自好心,他不想因为脸上的疤痕吓到别人。”
“您误会我了,谭阿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