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咬了咬牙,拎着那个篮子头也不回地下了山。
*
“院长叔叔,早上好!”
“院长叔叔,我昨晚没有尿床!”
“院长叔叔,你看我叠的千纸鹤!”
“院长叔叔……”
曾柏川走进福利院一楼,边走边耐心地跟孩子们说着话,然后蹲下来把一个流鼻涕的小男孩搂到怀里。
“曾院长,您来啦。”正在给孩子们发早餐粥的邱梅转过头,对着曾柏川露出了一个淳朴的笑容。
“小邱,早。”今年三十二岁的曾柏川冲着她点了下头,然后眼睛环视了一下周围,“小宋呢?她昨晚没在?”
“娟子啊,在的在的,现在正在三楼呢。”
曾柏川不悦地皱眉,低头看了眼手表:“都几点了?就你一个人下来发饭?”
邱梅连忙摆手:“不是,娟子说她鞋子坏了,过一会儿就下来,让俺先给孩子们发早饭。”
曾柏川没说什么,但是看着不太高兴,冷了一会儿脸就又蹲下去跟小朋友说话了。
他怎么不清楚这里面有什么猫腻儿?宋娟正跟首都来的人处对象呢,这两个人正是腻歪的时候,小姑娘估计是又在楼上打扮。
但是他又不能上去看,人家女同志换衣服,自己去了不是坏人家名声嘛!
他便低下头来,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小朋友们聊着天,一边想着下午要过来领养孩子的夫妇。
*
“爸,学校放假了。”
“好啊,上高中的第一个暑假,好好玩儿。”
“嗯。”曾拾琛点头,眼神飘向不远处的那张办公桌。
“怎么?看你这样子,是还有什么话想说?”
曾拾琛就是曾柏川十多年前从父亲的坟头捡回来的孩子,捡回来之后还取了这么个名字,一直放在身边当宝贝养。这孩子也还算懂事,学习也好,就是有点死心眼。
但是一夜之间多出个孩子,就算曾柏川皮相再好,也不可能有姑娘看上他了,于是,他就这么当了将近十六年的单亲爸爸。
曾拾琛用手抓住裤子,眼睛暗了暗:“我们班任要来家访。”
曾柏川叹气:“又惹祸了?”
“没有,我期中考了全校第一呢……”曾拾琛摇摇头,但是声音慢慢低了下去,显然底气不是很足。
“……我知道你学习好,可那你也不能欺负人那。”曾柏川头疼道,心说,这就是在书上看到的青春叛逆期吗?
“那真不是我欺负他,他……”
“他怎么了?”
“……”
“小琛啊……”曾柏川叹气,“我管着一院好几十个孩子就够费劲的了,你直接告诉爸爸好不好?”
“……他骂我,还骂你,说没人愿意跟你,说你替别人家养孩子,还说我是个累赘。”
曾柏川:“……”
这什么孩子?
他深呼吸,提醒自己要淡定,沉默了几秒之后又开口:“那你就骂回去啊,打人不占理你知不知道?”
曾拾琛眉毛抽搐,嘴角也抽搐,但还是竭力稳住自己阴沉的表情:“父亲,您是福利院院长,您不能骂街。”
曾柏川怒极反笑,竟然有几分痞气:“我骂街?我是在帮你出气,结果你还来教训我,你丧良心不啊?”
“……可是你在崩人设。”
“哦?那我问你,办公室外面有人吗?”
“……没有。”
“我崩人设的事你会出去宣传吗?”
“……不会。”
“所以我崩不崩有关系吗?”
“……不怎么有关系。”
“错!”曾柏川从桌前走了出来,站在少年面前义正言辞道:“是完全没关系!”
*
下午,青山福利院门口。
一辆小轿车驶来,在生了锈的铁门前停下。
一对衣着时髦的夫妇打开车门,从车上下来了。那名女士拎着小皮包,男士穿着笔挺的西服,先后跟门口的曾柏川打招呼。
曾柏川笑着跟他们寒暄,说福利院的孩子们特别可爱,说他们是有爱心的好人。
“咯吱——”
这时,一辆摩托车也在福利院门口停了下来,座位上的两个年轻人翻身走了下来,男的穿着时髦的喇叭裤,女的烫着时髦的卷发。
“曾院长是……”刚从摩托上下来的油头男走过来,来回打量着门口的三个人。
“我是曾柏川。”曾柏川几步走上前,看着面前的人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
“你好,我是岳涛,之前通过电话。”油头男向曾柏川伸出手,“我和我的妻子要来收.养孩子。”
“……岳先生?”曾柏川的脸色变了几变,和他握手,“那您爱人,是……”
“封笑笑。”从摩托上下来的年轻女性朝曾柏川点了点头,也主动伸出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