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边有农民卖刚从大棚里摘出来的草莓,放在一个红彤彤的铁盆里,上面盖一层塑料膜,鲜艳艳的特别好看。姜沾云爱吃草莓,转头挑了两个,一摸口袋却没带钱包。姚清浑身上下只带了部手机,冲着姜沾云无奈的摊摊手。小贩还用老年机,没手机支付那功能,两人只好作罢。
这时候从路上开过来一排车,打头的一辆是个越野,车身上糊得全是土,碾过沙土路扬起一层灰。姚清站在外侧,很绅士地扬起衣服把她往怀里蒙头一挡。
待车队驶过,姜沾云从他怀里钻出来,道了个谢。
两人回到宾馆,看见刚才那一排车停在院子里,前头来来回回的不少人,有的忙着搬架子和打光板。
姚清从旁边呵了一声,说“这是拍电影还是录综艺?现在不都在棚里搭架子拍吗,怎么跑到这么个犄角旮旯的地方。”
姜沾云有些意外的看了看姚清,觉得他竟然怎么看也不像追星的人,竟然知道的这么多。姚清有些不好意思,刻意地清了清嗓。
姜沾云笑笑,从一侧的小楼梯上了楼。
姜沾云洗完澡,从浴室里接了个谢锦的电话,说公司调查办的报告送上来了。
她从浴室里出来,湿着头发坐在床沿上听电话,眉头越皱越深。
电话刚打完,突然觉得头上啪嗒一下。她抬起头一看,房顶上焦黄一片,楼上水管漏的水滴滴答答往下掉。前两天都没漏水,想来是今天楼上住了人,浴室一用就开始出问题。
姜沾云跑到楼下前台去问,前台小姐正往手指甲上涂闪亮亮的粉色指甲油,头也不抬地说“客人把三楼一层都包了,嘱咐了没事不要上去找,有事儿也不能上去找,您要是有功夫自己去试试吧。”
姜沾云一肚子火,回到房间坐了一会儿,楼上还在洗澡。她胡乱吹了两下头发,又等了一会儿,拿起钥匙上了楼。
三楼右侧都是套房,比二楼的房间大不少。姜沾云找到那间房,敲了敲门。里面没人应,她又敲了敲。
过了一会儿有木地板嘎吱嘎吱响的声音,门猛地被打开,来人手上拿一块柔软的白毛巾,穿着一件银灰色的睡袍,头发向后拢,露出一片光洁的额头,发丝还往下滴着水。
姜沾云瞪大了眼。
第7章
“有事儿吗?”陆江辞脸色不太好看,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姜沾云下意识地问“你怎么在这儿?”
“来拍戏。”他皱着眉,“你有事儿吗?”
姜沾云才反应过来,“我住你楼下,你这屋浴室漏水,我来问问你洗完了澡能不能把水阀关上。”
陆江辞上下打量她一眼,说“进来。”
姜沾云忙说“不用了,你记着就行。“
他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你不进来我就不管。”
姜沾云咬牙切齿。楼梯口有说话的声音,楼道里的声控灯闪了两下。
她心一横,飞快地闪进了屋子。
“您这么随随便便就让人进你门啊,好歹大明星,不怕上新闻?”
陆江辞嘲笑她没见识,“剧组里不干净的事儿多了去了,这算什么新闻。”
“也有人敲你门?”
他毫不在乎地说“有时候一晚上排着来三个,有时候一块儿来三个。”
姜沾云目瞪口呆。
进了门,陆江辞一指沙发“坐。”接着又进了浴室去擦头发。
他的房间是个套间,外边是个小客厅,还配着一个单独的盥洗池。设施有点旧了,但还算干净。他只带了一个大拉杆箱,敞开了摆在小方桌上,架子上橱子里什么东西都没放。她记着陆江辞有洁癖,再加上从小家里的教养,他自己的东西都整整齐齐。
小茶几上摆着几本敞开的台词本,里面用记号笔和签字标的密密麻麻。
她盯着男人宽阔流畅的肩线,觉得喉咙一阵一阵发痒。
姜沾云找了个话头“你不是在新疆吗?”
“没想到你还挺关心我。”陆江辞声音模模糊糊地传过来。
“那可不,您这么大腕儿,有点风吹草动就人尽皆知。”
从这样遥远偏僻的地方遇到熟人,即使这人是陆江辞,也是值得高兴的。
陆江辞没接她话,他探出个头来,说“大桌上有个红袋子,里头东西你拿去洗了。”
姜沾云走过去一看,嚯,财大气粗陆先生把那么多草莓连那红彤彤的铁盆一块买回来了。
姜沾云拿去喜滋滋地洗了。
屋子里头没碗,她就把那盆洗干净了,还用来盛着草莓。
姜沾云端着盆边吃边走出来,还招呼陆江辞“还真挺甜,你来尝一个。”
陆江辞在她对面坐下来,捻了一个草莓说“你洗干净了吗?”
姜沾云撇撇嘴,“没洗干净,您别吃,吃了一准儿拉肚子。”
他俩上一次一块吃草莓已经过去好几年了。
那时候学校放寒假,他家里有事儿要回国,热恋中的男女朋友一会儿都不愿分开,她就跟着去了北京。晚上她在酒店都快要睡了,陆江辞裹着一身寒气赶来,塞给她一串糖葫芦,笑看她吃完了再开车回家。
姜沾云长在北方一个沿海城市,那是她第一次吃正宗的北京糖葫芦,心里老惦记着那个味儿。回到美国以后,有一天俩人为了点小事吵架,她正好生理期,浑身都不舒服,躲在房间里偷偷哭。陆江辞也生气,但还记得来哄她,服低做小地说“大小姐,您给个话,怎么着才能原谅小的?”
姜沾云委屈得抽抽噎噎,咬定了要吃糖葫芦。可深更半夜的哪儿去找糖葫芦?
陆江辞不说话,想了一会儿,又跑到楼下去了。
姜沾云一想,觉得他现在变得都不愿意哄她了,心里越发难过起来。
她哭累了下楼喝水,看见陆江辞站在厨灶前头,右手拿着双筷子不停地搅,左手拿着手机贴在耳朵上,正朝那边吼“川子你别瞎吵吵,让阿姨再给我讲一遍……哎哎哎,这锅里怎么霹雳吧啦响呢?”
陆江辞是厨房轰炸机,向来不爱进厨房,现在这副手足无措地模样极罕见。
姜沾云蹭蹭蹭跑过去,他一抬眼看见她,赶紧伸手往外拦“别过来啊,这糖浆往外嘣,别烫着你。水杯在茶几上,你自己去喝。”
那边杨瑜川说了句什么,陆江辞笑骂道“滚蛋,你没媳妇儿,你不懂。”
最后还是没吃上糖葫芦,家里没山楂,他串了一盒儿新鲜草莓,外头裹上糖浆,眼巴巴地递给她,手背上烫得通红一片,说“媳妇儿,虽然不是山楂粒儿的,但是手法是跟川子的老阿姨学的,正宗的老北京手艺,你尝尝。”
姜沾云咬了一口,糖浆裹得太厚了,硬邦邦的像木头。陆江辞说“硬就别吃了,别把咱牙硌坏了。”姜沾云不吭声,一口一口都啃完了,含着泪说“甜。”
陆江辞看着心疼,“等咱再回北京,我再好好跟人练练……”
他话没说完,少女的樱唇就带着甜滋滋的草莓的香气堵住了他。
后来她好些年再没吃过糖葫芦。前段日子调回北京以后,有一次加班到十点多,司机开车带着她刚拐过街口,只有一家炒货店在黑夜里还孤零零地亮着灯,她发现现在北京的糖葫芦也卖那种草莓粒的了,她亲自下去买了一个,在车上都没舍得吃,留到了家里,一小口一小口吃到眼泪都掉下来。
她无端想起这些往事的细枝末节,心里头又酸又涩。
也许是因为离开了北京那样一个往事纠葛的城市,又或许是前些天陆江辞在不欢而散后还默默帮她解决了宣传危机,在这个偏远僻静的小城里,两人都好像难得的收起了浑身的刺,肯坐在一块安安静静地吃几只草莓。
“你上次帮我的事儿……我还没当面谢过你,谢谢啊。”姜沾云认真说。
“随手的事儿,”陆江辞说,“我也不是为了讨你一句谢。”
姜沾云说,“那就算我欠你一个人情,以后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地方,尽管跟我说。”
“再说吧。”陆江辞看上去没怎么当回事,转而问她,“你那屋有吹风机没有?没有赶紧去里边把头发吹干了。”
姜沾云胡乱应了一声,说“住这种地儿可真是难为您了。”
陆江辞随口说“算不上,原来在沙漠里拍戏还睡过帐篷,晚上醒过来,帐篷被捅破了个洞,身上埋了一层沙子。再破的地儿也住过了,这还算凑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