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文达头一次见这么好看的一对儿人,呆呆地说“进……进来吧。”
女人坐在桌边的小凳子上,男人站在边上,先从皮夹里拿出几张钞票,放在桌上。
女人看着他的钱夹,神色古怪地打量了他一眼,嘴唇动了动,却没说话。
杜文达看着那一小叠钞票,吓了一跳“哎,用不着用不着……”
男人说“没事儿,拿着吧。”
两人间的气氛着实有点让人猜不透,杜文达试探地问“你女朋友怎么把手伤着了?”
男人冷笑一下,说“她学人做雷锋。”
女人神色淡淡的,平静地说“我不是他女朋友。”
“哎?”杜文达问“那他怎么送你来,还这么关心你?”
女人道“他学人做雷锋。”
陆江辞气到要吐血。
打完针,杜文达看向陆江辞,说“手腕上的伤口虽然已经做过紧急处理了,但是最好还是包扎一下吧?”
男人略一沉吟,说“给开点碘酒和纱布带走吧。”
回到宾馆,姜沾云冲他略一点头,说“今天谢谢你,你早休息吧。”
陆江辞脸色铁青,说“我进去给你包扎。”
姜沾云说“不必了,我自己来就好了。”
陆江辞再不说话,直接拿过她的钥匙开门。
进了屋,他把塑料袋里的药品一一摆开,蹲在她旁边,右手攥着她的四指,拿棉签去沾她的伤口,沉声道“忍着点。”
姜沾云浑身都在细细地发抖,不知是因为伤口痛,还是因为手上传来的久违的温热触感。
她没话找话说“你怎么会做这个?”
陆江辞长睫垂下来,白玉一般的面庞在灯下显出几分暖而柔的温情。
他小心翼翼地吹了吹伤口,说“拍动作戏磕碰都难免。我不喜欢别人碰我,受点伤就自己处理。”
姜沾云心底一动,没再说话。
处理完伤口,陆江辞站起来,说“最近注意不要碰水,等回北京再找个大夫补一针,听见了吗?”
姜沾云点点头。
他拿出手机拨了个号码,说“余枫,下来给我送衣服。”挂了电话,拉开拉链把那件冲锋衣脱掉了。
姜沾云吓了一跳,话都说不利索“哎哎哎……干嘛啊这是……怎么脱衣服呢?”
陆江辞露出淡淡的嘲讽,说“用你浴室洗个澡,你还想怎么样?”
“你回去洗不就得了?”姜沾云瞪着眼。
他嘴角浮出一抹笑,说“行啊,我回去洗,你今儿晚上就睡在洗澡水里吧。”
姜沾云没了话,气鼓鼓地像个河豚。
他看她吃瘪,觉得好笑,说“你睡你的觉,我洗完澡就走。”
陆江辞洗完澡出来,姜沾云还没睡,坐在床上盖着被子打字。
她抬头看了他一眼,男人低垂着眼,细长的眼角仿佛藏着幽谷深涧。
那一瞬间她的大脑有一整段的空白,没有声音,没有表情,只有男人修长的手指握着白色的毛巾,沾水的发丝搭上眉,又被撩起。
陆江辞看她一眼,说“赶紧睡觉,我走了。”
门“啪嗒”一声合上了。
她回过神来,赶紧掀起被子追了出去。
一转眼陆江辞已经走到了三楼,走廊里静悄悄的,姜沾云用气音喊他“陆江辞,等等,你皮夹忘带了!”
陆江辞接过来皮夹,打开看了一眼,刚要说话,左侧一个小单间的房间门打开,一个中年男人提着夹克走了出来。男人见到陆江辞愣了一下,随即笑道“江辞?这么晚了还没睡呢?”
“是,”陆江辞面色如常道“穆导也没睡?”
穆晓声视线在姜沾云脸上打量了半晌,又在陆江辞拿钱夹的手上转了一圈,露出有些惊艳又了然地笑容,说“这个姑娘看着有些面熟啊,是哪家的新人?”
他手上没停,把夹克穿上了。姜沾云打眼一扫,他脖颈露出一小片暧昧的痕迹,她登时怔住了。
姜沾云后腰上被掐了一下,她在心里骂了陆江辞一百八十遍,面上却露出了个温柔的笑,抬手圈住了他的手臂。
陆江辞不动声色地把姜沾云揽进怀里,笑道“我女朋友,不是圈里人。偷偷跑到青海来看我……”
穆晓声将信将疑“行啊你小子,瞒得够严的啊……”
“那些记者您也知道……”陆江辞露出个无奈地笑。
穆晓声有些放纵地盯着姜沾云的脸,姜沾云未施粉黛,肌肤莹白发光,杏眼樱唇,极为动人。他嘴角浮起一抹古怪的笑意。陆江辞脸冷下来,手臂勒得她发疼,略一点头,说“您早休息,我们先回去了。“
进了他的房间,陆江辞眉头阴沉得要滴出水,他把钥匙掷在桌上,发出一声巨响。姜沾云吓了一跳。
她也看出来不对劲儿,问“怎么回事?我什么时候能回我那屋去?”
陆江辞沉声说“你晚上从这睡。”
这算什么事儿?
她不想跟他吵架,耐着性子问“为什么?”
“你现在从我这门出去,他多看你一眼就能想起来你是什么身份。你也不想京盛的执行总跟我扯上关系吧?”
姜沾云说,“那我等一会儿再走,不让他看见我就行了。”
陆江辞皱着眉,他太了解穆晓声了,他这一刻让姜沾云从自己屋里出去,下一刻穆晓声就能去敲她的门。但是这种原因他不想解释给姜沾云听。
“你就这么不想跟我待在一起?”陆江辞阴冷的问。
姜沾云愣了一下,“这不是我想不想跟你待在一起的事,我又不是没有房间住,何必跟你挤一间?你忙了一天挺累的,我也挺累的,咱都早休息不行吗?”
陆江辞看着她,眼底像有漆黑不见底的一团深渊。
姜沾云让他的眼神盯的有点发毛,半晌,见他笑了一下,吊儿郎当的说,“不是欠我个人情吗,现在还了吧,今天陪我睡,啊?”
第10章
第二天气温骤降,阴云压得极低,山里雾大,隐隐有山雨欲来的架势。
昨天姜沾云受了伤,老谢身边的几个人都很内疚,因此今天一下了车就寸步不离地守着她。
按照合同上的约定,京盛上报批准之前对碧云洞的使用权已经取得村委会同意并支付了高额补偿,合同里未提到包括坟墓占地之内的任何私自占用土地事项,公司完全有理由要求他们将私占部分归还。但是姜沾云向来思虑周全,她知道能源开采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如果后院起火,这把火会烧得格外疯狂。
得益于昨天姜沾云挨的那一下子铁锹,李村长的愧疚心显而易见。她微微放下心来,觉得这次交涉应该会事半功倍。
谈到一半,小院里哗啦啦涌进来七八个年轻人,堵在院门口嚷嚷着要拿双倍补偿款,否则就要对他们“不客气”。
陆江辞下车的时候,正听见一个男人大声喊“你们开发这座山能拿到多少好处?!就给我们这么一点钱,打发要饭的一样,我们凭什么答应?”
气氛有些紧张,姜沾云身后站了几个村里的高壮年轻人,态度强硬,语气很差。
姜沾云见到陆江辞来,表现得十分诧异。
她飞快地扫了一眼姚清,低声问他“你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陆江辞站到她身后,挡住后面几个男人的目光,示意她继续,不用管他。
姚清还在同几个叼着烟的男人打商量,这些人只会说车轱辘话,半点道理听不进去,脸上的表情是明目张胆的挑衅,连姚清这样好脾气的人也要捏捏眉头隐藏不耐烦。
姜沾云说“合同上是签了你们名字的,我们完全可以要求按合同立刻执行。”
立马有几个小伙子发出嗤笑声,嚷道“我们才不怕你们!有本事就把我们都抓去吃牢饭!”
余枫在陆江辞背后悄声问,“需不需要我……”
陆江辞一昂首止住他的话头,“不用,她应付得来。”
姜沾云今天一身短打扮,头发挽起来,显得十分干练。
“我们为了碧云洞的项目从北京过来,这两天一直在山里考察,就是为了看看有什么能够帮到大家的地方。我们的确可以直接开始动工,但你们是原住民,你们世代生活在这里,所以我们希望把工程给大家带来的负面影响降到最低。大家之前的生活状况我也了解,靠着山后这一亩三分地,收成最好的时候一年不过挣个一两万块钱,前头的这些荒山荒坡,根本不会帮你们赚一分钱。但我们的项目组入驻之后情况会不一样,别的不说,给村里带来的纯收入一年就有大概九万块钱,分到每家每户,抵得上你们大半年的收入。而且我们的项目不会占用你们的基本农田和一般耕地,你们的日常生活和农作都不受任何影响。聪明人都不会拒绝到手的钞票,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