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寒没问,平静地拿起那一半苹果继续吃着,看着电视。
病房的门被关上,他把苹果咬在嘴里,伸手到枕头后面,重新摸出那两个毛线球。
在走廊里站了没一会,陆呈熙就领着一位儒雅的中年医生过来,手里拿着苏寒的病历和片子。
陆呈熙抻着苏佳忆的手臂往一边走了走,问:“苏寒信不着我们?”
苏佳忆冷着脸看他:“是许蓦找的,他说这个医生刚好在这开会,听到苏寒的病,也想来看看。”
他腮帮凸了凸,点点头:“抱歉。”
“你们是打算做放疗?”那位医生捏着苏寒的片子问。
苏寒妈妈无措地看了眼苏佳忆,转向他,问:“您有什么建议吗?”
“患者的情况不太好,而且这个病……病程很快,”医生虽然皱着眉,但话说得很坚定,“如果放疗的话,意义不大。其实可以出院回家,好好护理,享受生命。”
陆呈熙咬着牙,以极小的声音和苏佳忆说:“这就是专家?还以为有什么高深见解呢。”
苏佳忆一把推开他,站到那医生面前,有些激动:“所以我们要放弃他?不治了,等死?”
“他现在能走路能吃饭能说话,意识清醒。应该珍惜这段时间。”医生说。
僵持了一会,医生说还要赶飞机回北京,匆匆告别。
离开前他看着她们,像是安慰:“患者现在状态这么好,其实已经是很幸运了。”
可是再幸运,也无法逃过最后的结局。
这句话他没说,在场的人却都能明白。
苏佳忆查过许多的资料,看过奇迹发生在别人身上。可是她早就清楚,从苏寒这次回到医院,就连奇迹也无计可施。
她承认自己自私,就是想要他能活得久一点,再久一点。
哪怕最后他什么都不知道,只要还能牵到他的手,她就心满意足。
第92章
不只是苏佳忆,苏寒的妈妈也同意,最起码要把能做的治疗都做完,再接回家护理。
于是苏寒又开始做放疗。做放疗的时间经常是在晚上,再加上每天输过两次液,其他时间他基本都是在床上度过。
起初还会慢慢走几步,可是后来他越来越不爱动,除了上厕所,就只把床摇起,靠在枕头上。
有时他会低烧,也不说话,不喊疼,直到身边的人摸出来,他才点点头。
苏佳忆在时,他固执地,非要拉着她的手,一直不松开。
她便任由他牵着,唠唠叨叨地说着工作上的事。
苏寒不怎么接话,听着,笑着,偶尔点点头。
他食欲变好了许多,无论带来什么他都吃,吃得干干净净。
也正是因为这样,他脸上又有了些肉,虽然和以前没法比,但总归不再瘦得只剩一把骨头。
办公室里每个人都在说“愿新年,胜旧年”,苏佳忆也说,她撵着珠子,碎碎念了许多遍。
苏寒妈妈从不让苏佳忆缴费,于是只能趁苏寒妈妈睡觉,苏佳忆悄悄地给苏寒开药、付住院费。
治疗的靶向药很贵,苏佳忆始终用着自己的工资,没动过苏寒妈妈给她的那张卡。
再加上上班时难免迟到早退,没心思跑新闻,渐渐的,她的工资卡入不敷出。
除夕前一天,医院收款处告诉她余额不足时,她跑回家,翻出上大学时存生活费用的卡,就近找了个ATM机查看。
她心里清楚,这里最多不过几百块,但还是抱着一丝希望。
旁边的隔间走进来一位男子,黑衣黑帽。
苏佳忆停下输密码的动作,下意识背过手,伸进背包,握住了包里的折叠小刀。
直到他离开,她才松了口气,继续查询。
然而屏幕上显示出余额时,苏佳忆吓得差点没站稳。
她茫然地揉了揉眼睛,退卡再次查询,还是一样的结果。
——足足有六千多块。
难道是以前存起来,她忘记了?
苏佳忆点开流水账单查询,上面明明白白写着,有五千八百元是今天早上到账的。
银行已经关门,暂时没有办法查询更精确的账单。
但苏佳忆几乎是瞬间想明白这钱的来处。
几年前的傍晚,她和林京白倪清月一起,在冷飕飕的晚风里,把三个人凑出来的五千八百块存到卡上,汇到黎姀的账户。
为了闪闪的手术。
苏佳忆连忙拿出手机,拨通黎姀的电话。
那面有点吵闹,但很快就安静下来,大概是找了个空旷的地方,黎姀的声音微微带着回声。
“喂?”
苏佳忆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抬眼又看了看那钱,正措辞着,黎姀说:“收到钱了?”
这样的开场似乎简单了许多,苏佳忆“嗯”了一声,问:“真的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