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位的爱(44)
谷峰不仅从不嫌麻烦,而且也不嫌脏,内裤经过他手精心洗过后非常干净,一点痕迹都没有。
现在,有了潇潇,他承担的家务活更多了,只要他在家里,一天到晚不知道要洗多少遍尿布。
那时没有纸尿裤,只好在小孩裤裆里垫上一块软布,拉屎撒尿全在上面解决。
尿布脏了马上就得更换,洗净、热水消毒、晾干后再循环使用。不然,长时间骑着湿尿布,小孩的腿裆就会发炎变红。
洗尿布是个又脏又臭的苦活。孩子在上面尿尿还好说,要是在上面拉了屎就难办了。
首先要用干净的小棍把屎清理掉,然后再放到洗衣盆中,泡上洗衣粉。
为消除泛黄的印记,往往用衣粉清洗后,还要打上肥皂,用手再搓洗一遍。
夏天还好说,到了冬天,孩子的尿布换得勤,煤球炉子烧的热水根本供应不上。
外面天寒地冻,滴水成冰,也只得用凉水来洗,谷峰洗完后常常冻得双手通红,他不住地在屋里转磨磨,把双手叠在一起反复揉搓。
他虽是农村出身,但对干这种农村其它男人祖祖辈辈都不干、只有女人才肯干的活计从无怨言。
谷峰非常喜欢小孩,看到潇潇总是乐呵呵的,潇潇淘气磨人的时候,他也从不烦躁,不仅不会劈头盖脸地训斥,更没有打过孩子,总是耐心地把孩子哄高兴、不闹了才罢。
但他可能是心存芥蒂吧,别的男人非常自然挂在嘴边的「找爸爸来」这句话,我从没在他口中听到过。
他逗孩子玩耍时经常这样说:「潇潇过来」。
潇潇一天天在长大,长得越来越好看。
但真是应了那句话:怕啥来啥。潇潇从脸型到眉眼,再到口、鼻和小身板,用现在的话讲,完全是一个穿越到幼儿时代的张斌,一点都不像他的名义父亲谷峰。
教授一家进城后,一直挂念着我这个小妹妹。她因路途遥远,精力有限,平时休假不可能回大上海的娘家,她又实在不愿意到苑振海那个又脏又落后的农村老家去休息。因此,她隔三差五休礼拜,就回到石门供销社来看我。
“任杰,跟我说实话,这孩子是不是张主任的?”私下里,在我高兴的时候,教授不止一次,就这个问题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追问过我。
“你可千万别胡吣,这是哪是哪啊?张斌和谷峰是亲表兄弟,张斌就跟潇潇他奶奶长得特像,你又不是不知道。潇潇长得随他奶奶!”
我肯定不能承认潇潇是张斌亲生儿子的事儿,即使面对教授这样的知己。
当然,也包括我奶奶和我的父母。我知道,我死不承认,别人顶多是怀疑;
如果承认了,保不准因为什么意想不到的原因泄了密,这件事儿就算坐实了。
将来孩子长大成人,怎么堂堂正正的立于世上?我觉得 这是原则问题,是我无论如何都必须坚守的底线。
张斌荣升县社副主任后,虽然我们俩依然藕断丝连,并没有像他跟我说过的那样彻底断了。
但他在县社工作,又是领导,不能不注意影响;
再说,我和他不在一个单位工作,也没有以前那样方便了。
这样一来,我们相会的次数自然的就大大减少了。这期间,我与谷峰尽管仍免不了因家庭琐事偶尔争吵,但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天长日久的相处,谷峰吃苦耐劳、屈己从人的品格,渐渐地感化了我,不知不觉中,我们的关系比以前大为改善,夫妻之间的功课也逐渐多了起来。
那段时间,我静下心来冷静思考,觉得张斌再好,也只能是感情生活的补充;
而谷峰才是我终身的依靠。我对「家花没有野花香,野花没有家花长」这句话的理解,比任何人都要深刻。
但自从那次夜闯供销社的风波过后,谷峰虽然在我父母和我面前,作了深刻的检讨,表示痛改前非,但他心理肯定留下了挥之不去的阴影,对此我有切身体会。
一次,我上班期间回家给潇潇喂奶,不巧的是,奶奶用小竹车推着潇潇到外面玩去了,我家又长又深的院子里竟然空无一人。
我心里正在想应该到哪去找她们娘三个,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堂屋。
这时,我忽然听到从后院传来谷峰深吸空气后,发出的一声长长的哀叹!
我下意识地停住脚步,向后院望去,只见谷峰站在后院,背对着堂屋,手里拿了根木棍,若有所思的在地上写着什么。
可能是心灵感应吧,正当我准备悄悄离开时,谷峰突然回过头来,“你回来了?奶奶领着潇潇到四奶奶家串门去了。”边说边急忙用木棍涂抹地上的字迹,面部表情极不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