骤雨(26)
“紧张?”盛沂垂眸,看见水星手里的稿件,又皱了。
她好像是有这么个习惯,一紧张起来就喜欢揉搓身边的小物件,之前是课本,然后是卷子,现在又是演讲的稿件。
水星忙地一缩手,抿了抿唇,摇头,又点头:“…….是有点儿。”
她头一次参加这样的比赛,在此之前从没站到过台前,即使吕灿跟他们说了一百次把台下的评委不当回事儿,她确实是没办法做到,评审就是评审,怎么能看不见呢?
“别紧张。”盛沂垂眸,看她的小动作,怪可爱的,说,“只是一场简单的演讲。”
水星嗯了一声。
她垂眸,想用手去抚平左上角的褶皱,之前揉得劲大了,反复了两次还是平展不了,手一松开照样是皱的,稿件被盛沂抽到了手里,水星抬起头,他拿自己的换了她的:“你看我的。”
水星先是一愣,她知道盛沂有严重的洁癖,什么都要干干净净的,包括他们的稿件,用了这么久,他不过只是多了几道简单的墨水痕迹,和刚打印出来的没有差别,和她的天差地别,她什么都记到上边,乱乱的。
“我的…….”她本能地想抓回来。
盛沂低眼,朝她的手看了一眼,她的手险些碰到他的手背,又在中途猛地收回了指尖,稿件没换过来,水星抬手,看了看自己手上已经有的稿件。
“可以跟你换吗?”水星问得不确定。
盛沂点点头:“可以。”
她想问你不介意吗,又怕问出不介意的时候,盛沂会开始介意。后台的人少了一组又一组,水星跟盛沂都只是肩并肩站着。
她的手里就拿着那份稿件,新的,属于盛沂的,现在又是属于她的稿件。
小小的一张纸,就成了神赐的礼物。
英语演讲比赛每组的时间本来就是固定的,最长也不过六分钟,短的三四分钟足以,水星和盛沂两个人的稿件定在五分三十秒,不多也不少。他们前面的一组是一中的学生,两个人是男生,放得更开些,上场前相互调侃彼此,也算是活跃了些气氛。
盛沂对这种场合早已见怪不怪,倒是水星,根本没办法当作只是演讲而已,即使跟她说了别紧张,但看得出来她根本没听进去话,手倒是不搓稿件了,身子在上下掂,人成了铁锅里的黄豆,没一处安稳的。
盛沂在旁边,实在没忍住,笑了一声。
“怎么了?”水星抬起头,身子微微控制了些。
他眼底的笑意收得很快,面色已经正经,如果不是因为水星时刻留心这边儿的动静兴许都不会发现。
盛沂没说水星紧张的事情,转而带她去看台下的评委台,他们现在是候场的第一位,从后台看过去正巧能看到中间的情况:“我在想吕老师说的话。”
“什么话?”水星完全忘记了,脑袋懵懵的。
盛沂抬手,随手指了下中间的一个老师,头顶长了两三根毛发,脸长长的,他瘦长的手指摆在她眼前,等她顺着看了过去,顿了下,才问:“像不像萝卜?”
不知道是不是盛沂这句话起了作用,水星的视线落过去,对方在温黄的灯光下,脸色还真有些像萝卜,忍不住笑了下:“像。”
两个人的气氛忽然变得轻松下来,水星的眼睛还弯着,紧接着,就又听到了台下的掌声,以及他们的名字。
“加油。”盛沂在上场前说。
水星抬头,低声回应他:“嗯,加油。”
他们一同上场。
讲台的地板是木质的,光线泛黄,自上而下地照射在两个人身上,评委席上的老师冲他们点头示意。
水星侧了侧头,看向身边的人。
四周安静,他转过头,也看向了她。
少年意气风发,眉眼清隽,眼皮间的小痣浅浅的,若隐又若现。
盛沂就站在她身边,两条斜斜的强光照应在他们身上,以至于他们的影子轻轻地交融在一起,分割也分割不开。
水星在隐约中感觉到一种力量。
盛沂开口,他的音色偏冷,像是在冬日里下过的一场雨,冰凉得恰到好处,表达流利,发音又地道,好似一剂强有力的安定剂,以至于水星连最后的一点点紧张都消失不见了,是他告诉水星问题总会迎刃而解,麻烦总会遇难呈祥,好像只要他在,只要有他这个人一切就没有问题。
五分钟的时光好像没留神,又很快就结束,会场里四周皆是掌声,又好似安静成了一片。
水星回过神,仰起头,忽然发现原来在台上是不用在意台下到底是评委还是同学,是萝卜还是白菜,因为她根本注意不到台下的人。
因为,身边的人已经足够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