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或者是,每日照镜子看着额角那块疤痕一点一点淡下去时那种无法忽视的心慌。
就像自那之后,司空占缓慢又彻底地从我的生活中消失,没有半点痕迹。
而我却无计可施。
我恨他,但还是按他的话照做。
上课时不再三心二意,认真对待每一场大大小小的考试。
埋在仿佛永远也做不完的卷子里。
能不说话时我尽量保持沉默,同样也提不起劲与人交流,课间不再跑去外面晒太阳。
有时候靠着窗户发呆,有时候闭着眼在桌子上趴一会儿。
班里同学对我的突然转变都很意外,都当我是被最后一学期的苦逼生活所逼决定痛改前非,班主任把考完试的卷子眼含热泪地递给我时,满脸的欣慰让他看上去年轻了至少十岁。
只有知道真相的乔若愚,每天担忧又仔细地观察着我的情绪,她跟班主任申请跟我坐一起,书包里被她塞满了糖果零食,手机里全是我喜欢的歌,陪我上厕所陪我发呆,打发走我不想搭理的人,变着法儿地逗我开心。
一整节体育课都跟我一起在树荫里乘凉,偶尔溜出去吃烧烤,再也不碰篮球。
我自然知道她在想什么,又怕我会做什么。
“你别这么警惕,”我心里酸的像被柠檬水泡过,“我又不傻。”
“谁知道呢,”她对我的话嗤之以鼻。
“不会,”我叹了口气,轻轻抱住她,“还没跟你一起环游世界呢。”
“谢谢,”我拍了拍她的后背,眼眶酸涩,“我说真的。”
再后来。
空闲的时候我不再发呆,而是拉着乔若愚强行给她讲题。
她在学习这件事上比我还要不以为然,属于那种逼迫她心如止水做一套卷子就能让她生不如死的类型。
在我给她认真讲解而她神游天外时,我拍拍她的脑袋,等她神思归位,我心如死灰地开口,“乔儿,我突然觉得我可能坚持不下去了……”
她霎时忧虑不堪,捧着我的脸慌了神,“老三,你别吓我啊,你这样我可怎么办啊……”
“认真听我讲题,”我拍开她的手,撇了撇嘴,“不然刺激到我可就麻烦了。”
“……”
周末一整天我俩都待在风栉咖啡里。
她玩玩儿手机,看看书,做一些习题。
我看看书,发发呆,挑出她习题里的错误。
然后一起喝杯奶茶,跟阿优聊会儿天。
阿优不止一次表示非常羡慕还能被学校管束和压迫的我俩。
乔若愚的成绩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提高,夏眠对此不屑,但舍弃每周仅次一天约会玩乐的美好周末,和我俩一起安分地窝在咖啡馆。
躺在沙发上晒着太阳不顾形象地酣然大睡。
等到太阳落山,难耐的炎热褪去,请我们去小吃街吃饭散步。
美曰其名带我俩放松。
河流沉静缓慢地流向下一处奔赴地,河面浮光闪烁,给这座沉闷的城市点缀一抹跃然,我们并排走在夏夜宁静燥热的微风里,谁也不说话。
整个人开始放空。
这样的夜晚总是让人轻易妥协,放慢脚步。
我们之间形成一种诡异而近乎平静的默契,不再提起某个名字和有关他的一切。
根本算不上煞费苦心。
庄茉在一节体育课找到我,她不似以前那般骄纵得意,神色疲惫,双目通红,像只受了伤怒目抗拒生人的小动物。
乔若愚警觉地皱了皱眉。
我拍拍她的肩膀让她放松,“没事,我跟她谈谈。”
乔若愚不放心地离开去小卖部买饮料,走之前给了庄茉一记眼神警告。
“我朋友不太喜欢你,”我抿了抿唇,懒得虚情假意,“我也是。所以有什么事快说吧。”
庄蓉倏地笑了笑,看出点苦涩:“说实话,学姐,我挺羡慕你的。”
“嗯?”我笑了声,“羡慕我什么?”
“有个对你这么好的朋友啊,”她偏过头看着不远处发出欢声笑语的几个女生,“我好多年的朋友,因为她喜欢的男生追我,跟我大吵了一架,我就觉得挺好笑的。”
“你来找我不会是想跟我讲你好朋友吧?”
“不是,”她藏起略显落寞的脸色,“就想问问你,有没有……司空占的联系方式。”
我盯着她的眼睛,想辨别她这句话的真正含义。
诘问?
或是……试探?
不过再次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我居然感觉到了一丝陌生,心里某个地方像被羽毛不轻不重地刷了一下。
不疼不痒,但会让人有一瞬间的失神。
“没有,”我说,并非刻意隐瞒,这是实话,“他早把我删了。”
“我就知道,”她冷哼一声,冷嘲热讽之中却能听出松了口气,“看来他对谁都是如此,也没有那么喜欢你。”
“难道我说的不对吗?”她怜悯地反问。
“很对,”我点头,承认道,“但你还是来找我了,说明你自己也不确定,我不知道是什么让你产生了这种错觉,但那一定是你得不到的。”
“我说的还对吗?”
我不紧不慢地看她,已经不需要她的答复。
“何三沐……呵,我真是小看你了,”撕开这层强装下的淡定,她脸上的表情终于无法维持,目呲欲裂,眼神几乎疯狂,“你搞清楚,你们现在已经分手了,或许他离开就是因为厌倦了你,你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他,而我不一样,我有我哥,我认识他的家人,毕业了我可以去国外找他,而你,就算有天他回来,你们也只能是陌生人。”
……
“学妹,”我深呼吸一口,目不斜视地盯着她,尽量把话说的清楚明白,“既然今天你喊我一声学姐,那行,看在这声学姐的份上,有几句话勉强跟你解释一下。”
“第一,同样的话送给你,希望你也搞清楚,想怎么样的,从来都不是我,我跟你之间没有任何关系,我没必要,更没有义务要向你保证什么。”
“第二,既然我选择跟他分手,那他现在就是自由的,不,他一直是自由的,出于礼貌我都不会多说什么多做什么,再者,不管喜欢谁都是我的权利,但我没有惦记别人男朋友的习惯。”
“至于你,我对你的感情生活没有一丁点儿兴趣,你跟谁在一起,开心还是难过,乐意还是厌烦,那是你的事情,一丝一毫都不会影响到我。”
“最后,”我看了眼正迎面跑过来的乔若愚,耐着性子冷声说下去。
“我希望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你最好不要再来招惹我,顺便告诉你那男朋友,我没记错的话他姓赵吧,请你转告他,不要再来打扰一个快要高考的人,不然我很乐意让他知道,什么叫真正的麻烦。”
我着实不想在这些事上浪费时间,但已经连续两周,在我去教师办公室经过高二八班门口时,被几个人挡住去路。
为首的男生皮肤有点黑,寸头,校服遮不住的野横,看人时总带着点审视。
我皱眉思索了半天才想起这人是谁。
没记错的话他天天晚上送庄茉回家。
是不是男朋友不要紧,反正肯定是庄茉的追求者。
他堵了我,也不卖关子,直话直说,让我给庄茉道个歉。
我说,理由。
寸头傲气十足地看我,理由?需要理由?她不开心就是理由。
我说小弟弟,你是不是霸道总裁看多了,我劝劝你,学可以,但你的身份得配得上。
说完我绕去了另一侧楼梯。
后来几天,两侧楼梯都被他安排了人,他们阻拦我通行,直到上课铃打响才肯罢休,装作无意把水洒在我从办公室里拿出的卷子上,追逐打闹时故意撞到我,然后说不好意思。
不仅如此,他们班女生在宿舍里找上我,我去洗脸她们霸占洗手池,去厕所她们借打扫卫生不停敲门,检查卫生时在我值日那天画个大大的叉,表示不达标,让我被罚打扫走廊。
我没敢告诉乔若愚,怕她暴脾气上来不好控制,我不想在这种紧要关头给我们惹半点麻烦。
感觉自己的忍耐力真是愈发让我惊讶了。
其实这些事并不会对我造成多大伤害,但这种时不时就来恶心你一下的感觉让人无比烦躁。
影响人的心情。
我不知道今天庄茉会不会把话带到,但没所谓,不听劝告我也无话可说,我可以忍到考试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