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司空占依旧没看她,声音也有点冷,“我逃课还要经过你批准?”
“司空哥!”庄茉有点急了,她憋红一张脸,像撒娇又像生气,“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那你下节数学也逃吗?”
司空占终于皱了皱眉,转过头去,满脸不耐烦,“谁告诉你我课程表的?”
“你给我看的呀!”庄茉气得皱起眉,漂亮的脸蛋此刻显得很难过,“你忘了啊,那天我……”
“聊完没?”我都气笑了,篮球在庄茉鞋边狠狠一拍,“不玩儿挪地方,别他妈挡人。”
“啊!”庄茉跳起往后一挪,委屈的仿佛我拍的是她的脸,颤着声儿,“三沐姐……你干什么呀?”
“你瞎?”我冷嗤一声,越过他俩,没看司空占往前走去。
“玩儿啊,怎么不玩儿?”司空占操一口懒洋洋的声调,捡起球站在我面前,“我跟你玩儿。”
有风吹过,他穿一件白色短袖,腹前被吹的鼓起来,发丝也被吹起一片柔软的弧度,运动鞋的鞋带凌乱随意,跟他此时眼神中表露的正经有点不搭。
我经常看他打球,天气很晒的时候,傍晚余晖正好的时候,只有这时候我才觉得他是真实的,他离我那么近,我偶尔替他捡球,看他在太阳下大汗淋漓,我拆一包纸巾递给他,或者他累了我替他擦擦汗,我准备好一瓶水,拧开瓶盖让他喝,剩下半瓶他要扔,我就骂他浪费,然后让他用来洗手,后来看着看着,我觉得不满足,我说:“我要学会打篮球,我不要你教,我学会了我就跟你打。”
我开始打篮球,先是拍,拍着拍着篮球就不受控制地跑远,然后我拍着球跑,运球很简单,只要让篮球在自己的掌握之中,我一整节体育课都用来投篮,跟别人打赌也变成了赌十颗球能不能进五颗,乔若愚被我影响,再后来,班里好多女生加入进来,我们组篮球队,无数次犯规然后纠正,凑在一起挑好看又气派的队服,我们开始打比赛,赢了好多好多次。
慢慢忘了最开始是因为什么。
“我为什么要跟你玩儿啊?”
“何三沐,”司空占笑了笑,眼底却一片阴沉,他哑着嗓子,弯腰凑近我,“你凭什么?凭什么觉得我会跟你做朋友?”
话题跨度有点大,我理解几秒,明白他在说昨晚的事,我压住心里的烦躁:“想知道?那我们单挑,你赢了,我就告诉你。”
不等他回应,我又补充:“用你那个篮球,你柜子里那个。”
他缄默不言,一双深不见底的瞳孔跟我对视,像在分辨我的话,半晌后他点头:“我答应你。”
他让人去拿篮球,我俩就面面相觑地等着。
他柜子里的篮球是我送他的,十七岁生日礼物,不是什么大手笔,但也是我攒钱攒了挺长时间才买的,我没见他玩过,我送给他后他就扔进了教室的柜子里,快一年了也没拿出来过,送他生日礼物那时我跟他和好不久,我一直觉得我们随时随地会分开,我也没有,也不敢想什么未来,我老想着,再多一天吧,再多一天,一辈子挺长,我浪费给他的,一定不算太多。
于是把扎成一朵花的篮球送到他手里时,我跟他说。
“生日快乐,等这个篮球破了,我们再分手好不好?”
他不说话,只是把篮球扔进柜子。
“你答应我,”我挡在他面前,不依不饶地逼他。
“好,”他点头,“我答应你。”
篮球很快拿回来,他递给我,示意我先。
我摸了摸这个我跑了好多商场废了很大劲才买来的篮球,感觉有点对不起它。
想不到有天我也会觉得对不起自己的付出。
我拍了拍篮球,很快球面沾了淡淡的尘土,我开始运球,司空占挡在我面前,遮住我全部视线,我偶尔发愣,一头撞上他的胸膛。
清晰的心跳声,分不清是谁的,混在一起,像聆听一首歌,又轻,又忧。
周围站了好多人,八卦地看我俩,可能察觉到我俩之间诡异的气氛,静悄悄的,有人忍不住嘀咕一句,被司空占朋友一记警告。
“何三沐!”我听见乔若愚忿忿不平的声音,“用点心啊!干嘛呢!”
我的十颗球全被司空占轻松拦下,他动作很轻很缓,因为我的敷衍与不认真,实在是不用刻意遮掩。
“该我了,”他从我手里拿走篮球,跟我对调方向,然后在我毫不用心的防守下进攻。
我晕乎乎的,大概是热的,司空占故意在我面前晃荡,一颗球在手里反复交换,怎么也不打算投,我向左他向左,我朝右他便右,倒像是他在防守,我在他面前完全丧失方向感,只能看见他跳动时露出半截脚腕,阳光下显得白皙透亮,我想起我跟他在教室里打闹,不小心和他翻倒在地,我迅速起身握住他脚腕,不让他起来,他不怀好意地笑,不等我反应猛得收腿,扯着我往前,我又倒在他身上,扑在他胸口。
慌乱和恼羞成怒总是掩饰心跳的最好办法。
篮球第九次进入篮筐后,我终于放弃防守,在原地站定。
我听见有人笑着打趣:“司哥怎么都不让让嫂子啊!”
“司哥,嫂子生气啦!”
司空占停下手里的动作,额前碎发被汗水打湿,眼神里雾气缭绕,却显得格外专注,他怎么热怎么晒都不会脸红,只有脖颈渗出薄薄一层细汗。
“你赢啦。”我尽量扯出一个很寻常的笑容,“我兑现承诺。”
我从他手里接过篮球,用气针给篮球放气,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把不大不小的刀,然后在他无波无澜以及众人难以置信的目光中,一刀毫不犹豫地划过篮球。
“哇塞!这是干嘛呢?”有人在远处惊呼,下课铃响起,越来越多人走向这里,他的朋友,我的朋友,高二的大群围观群众,围在这里看我破坏一个篮球,挺丢人的,不过不理不睬是最好的方法,并且我有心无力。
“没忘吧?”我把破了的,漏完气的篮球扔在他脚边,像在扔掉我可笑的自尊心,“那我们遵守约定。”
说完我转身离去。
脑子里是刀尖划过篮球时,他小小声说给我一个人听的。
——小心手。
第十三章
我开始失眠,整夜整夜睡不着。
这种状态有点糟糕,总让我忘记自己已经高三。
半夜推开宿舍门,我会光着脚去凉风习习的楼道里透会儿气。楼道里很静很静,我能清楚地听见自己的呼吸声,我很怕黑,但这让我有种自己在做梦的感觉。
然后我在梦里体会悲伤,这样回到教室我才能清醒和冷静。
我开始不碰篮球,连看一眼都觉得不敢承受。
司空占已经连续两周没有出现在学校,夏眠请了几天假后返校,每天都能在楼道口的台阶上看见他和陈柏鑫一帮人的身影,他依旧一副要死要活的样子靠着墙晒太阳,人群里最显眼的,变成了他一个人。
好几次经过,他勉强睁开被太阳晒得眯成缝的眼睛,张口要跟我打招呼,于是我偏过头躲避。
很怕,听到任何关于司空占的话语。
倒是陈柏鑫,从不给我拒绝的机会,他装模作样,将毫不知情贯穿到底,在我和乔若愚经过时打个响指:“你俩,去厕所哇?”
“又去厕所哇?”
“下节什么课啊?”
“乔若愚啊,上节课我又听见你们老师骂你了。”
“两节课不见,有点想念。”
“一起吗?”我挥挥手。
“不不不。”
偶尔停下,在门口聊几句,何景之就站在窗口前往外面看。
视线总围绕我们几个,我们聊天,他就在旁边笑。
“怎么不出来啊,”我冲他招手。
他摇头,懒懒散散地笑,没骨头一样挂在窗户上:“我累死啦,懒得走路。”
日子开始变得飞快,我从整夜整夜睡不着,到半夜突然惊醒,我并不在意,还好不算恶化。
乔若愚送我一瓶遮瑕,命令我遮住自己的黑眼圈,免得拉着我去找小学弟时吓着人家。
校门口新开了家咖啡店,开张日有服务员来教室发优惠券,每人得到一张,优惠券背后可以刮奖,我兴趣缺缺,放学被乔若愚强行拉去咖啡店喝奶茶,乔若愚开奖后兴奋的指着那串数字给我看:“老三!快看!1231,你生日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