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她一点甜(26)
酒顺着帽檐滴落,吧嗒吧嗒打在了程叙白的裤子上,他摘掉帽子,脸上挂上无碍的笑,“你也看到了,她有男朋友了。”
“有男朋友怎么了?你不会抢回来吗?她可是你名义上的未婚妻啊!”
抢回来?
他倒是想抢回来,可是她根本就没有属于过他,又何谈抢这个字眼呢?况且,以他现在的身份,根本就没有抢的资本。
“谢谢你,只要看到她好好的,我就……”
“你以为你在演偶像剧吗?程叙白,你少在这里装了,你根本就没有这么清高,逃避了两年,还不够吗?”
程叙白一向揣着明白装糊涂,这是他惯有的手段。
严冬时节,夜路凄冷。
他穿着单薄的衣物,走在狭窄小巷,身上只剩下五十块钱,还是今天和剧务组组长软磨硬泡得来的,看来,明天又要和房东周旋了。
两年前,他没有道别就离开,只身前往德国,结果被黑市的人骗得身无分文,靠着去餐厅打工才勉强攥够回国的钱。
回国那年,他曾偷偷回过阮家一次,当他得知阮棉成为了高考状元时,那是第一次他感受到了什么叫做羞耻心。
从头再起,谈何容易。
梦想和面包相互冲突时,大多数的人还是会屈服于金钱下,毕竟,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他一路到了市里,在影视基地找了个电视剧剧务的工作,每天辗转于各大剧组,整理各种杂物,干着以前从未干过的苦力,由于失去了一只手,所以工作起来比别人更吃力,可他从来不会喊苦喊累,而那只原本可以打磨珍宝的左手,早就变得粗糙,不堪入目。
一年前,他从电视报道中看到了阮棉,一如当年,瞬间就惊艳了时光。
那一瞬间,程叙白心里很是欣慰。
他的小美人,终于长大了。
那一晚,他出奇地梦见了阮棉。
梦醒后,出租房里凄清一片,除了吧嗒吧嗒的漏雨声,还有无声的思念以及可悲的自尊心。
他骨子里其实并没有变,骄矜一如昨往,不肯向任何人低头,包括他自己。
*
阮棉醒来的时候,傅希礼正在厨房里熬粥,她嗅着香气,拖沓着鞋走到他身后,“做什么呢?”
傅希礼的身上系着围裙,很家常的打扮,回头笑笑,“醒了?去,把桌子上的牛奶喝了,醒醒酒。”
头疼……
阮棉按着太阳穴,听话地坐到饭桌前,端起牛奶,一下一下喝下肚,胃里热热的,神智也渐渐恢复,看了一眼墙上的钟表,忽然问,“我怎么回来的?”
傅希礼擦擦手,解了围裙,走到阮棉旁边敲了一下她脑袋,“你还好意思说?自己什么酒量不知道吗?幸好我去得早。”
阮棉撇撇嘴,“只是突然想喝了,对了,程蓁蓁呢?你该不会没和她打招呼就走了吧?”
“你都醉成那样了,你觉得我还有心思去管别人?”
厨房里传来咕噜咕噜的声音,打碎了二人之间的氛围,傅希礼离开,阮棉竟然觉得瞬间松了口气,也许,那时候她就明白,这段感情里她一定是一个恶人角色,而傅希礼所有的希望都会被她一手葬送。
傅希礼端着粥放到阮棉面前,扯了一张纸蹭蹭她手边淌下的痕迹,说道:“吃吧,我去洗个澡,今晚留下吗?”
阮棉摇头,“不了,吃完我就回去。”
“嗯,慢点吃,我送你。”
“好。”
阮棉喝完粥,轻车熟路拿走傅希礼的车钥匙,提早来到地下停车场,钻进他的车里就开始佯眠。
傅希礼洗完澡,看到了阮棉的微信,穿上大衣匆匆离开。
车里面开着暖气,傅希礼打开车门带进了一股寒意,阮棉不自觉地缩成一团,像只猫咪靠在车窗上,傅希礼的唇角露出一抹温柔笑意,从车后面捞过一个薄毛毯,轻轻盖在了她身上。
阮棉本来只是假装睡觉,后来大概是吃饱喝足,再加上车里暖融融的,迷迷糊糊就睡着了,再醒来的时候,车都已经快开到家了。
她揉搓着双眼,“几点了?”
“要十一点了。”
阮棉瞬间清醒,一拍脑袋,“坏了!”
傅希礼看她,“怎么了?”
“已经晚了。”阮棉低头扁着嘴的模样特别像个吃不到糖果的小孩子,傅希礼很少见到她露出这种神情,可爱到了心坎里。
“什么啊?”
阮棉垂头丧气,摸出手机打字,“今晚上我要代表学校去参加一个节目的,我给忘了。”
傅希礼问,“约的几点?”
“十一点四十五要化妆。”
“这不是还不晚?”
阮棉拧眉,“可是这里距离电视台太远了。”
傅希礼笑了一下,在黑夜里显得格外好听,“坐好了。”
然后——
阮棉下一秒就被甩了出去,她一脸惊恐地看着傅希礼,只见他神色如常,车速却已经开到了120迈。
瞅这个架势,老司机啊!
到达电视塔的时候,刚好十一点半,阮棉脸色惨白,双手紧握着把手,惊魂未定,“到……到了吗?”
傅希礼瞅着她笑,“到了,要我等你吗?”
“不用不用了,我先上去了。”
说完,阮棉就抓起包跑了出去,傅希礼摸摸鼻子,是不是把她吓到了?
访谈结束,是一个小时之后,阮棉紧绷着的笑容终于垮了下来,她逃离监视钻进卫生间喘口气,可刚进去整个人就被一股强劲的力道压在了洗手台上,双唇被重重封缄,蛮重的力道扯住她的神经,阮棉挣扎着,眼睛却被粗糙的大掌蒙住,所有的感官只留下触觉。
阮棉理智上线,用最狠的力道朝来人身下踢去,却不料在她得逞前,那人就松开她,落荒而逃,只留下一道一闪而过瘦削的背影。
重重的摔门声,击落阮棉所有的冷静,她夺门而出,一眼就望见拐进楼梯口的那道黑影。
被人强吻还不知道对方是谁,阮棉心里憋屈得不行。
她疯了一样似的追上去,脚下的高跟鞋在地面上发出频率超快的咯噔声,顾不得许多,阮棉把鞋扔掉,赤脚往前追。
楼道里漆黑一片,阮棉的脚步忽然停住,她没有想到那个人就乖乖站在台阶下,好似在守株待兔。
阮棉没由来地大起胆子,扬声问道:“你是谁?”
对方不说话。
“为什么亲我?”
对方不说话。
“你是我粉丝?”
对方终于发出一个声音,一个婉转而上的笑音,似是嘲笑和不屑,然而在听到这个声音时,阮棉再次产生了错觉,眼前的人忽然和酒吧那道昏昧身影重合。
一股恶寒从身后蔓延而来,难不成她真被什么脑残粉盯上了?
在那短短的一分钟里,阮棉想了无数种她与这个男人搏斗的场景,然而她没有想到对方根本不想理她并向她扔了一块巧克力。
“……”
阮棉一脸茫然,低头看了一眼被男人扔在她脚底的巧克力,狐疑问道:“给我的?”
显然这个问题足够愚蠢,对方依旧不想回答。
许是折腾了这么久,阮棉并没有从男人身上感到攻击力,这才弯腰将巧克力捡了起来,“杏仁的?”
男人低着头,不说话的样子,看起来特别像电视里演的那种杀人犯,然而阮棉竟然没有感到一丝一毫的害怕,踩着台阶慢慢往下走。
“阮棉!”学校领导的声音突然响起,她出神扭头,再转身的时候,那个人已经离开了。
手里的巧克力似乎一瞬间融化,捏起来软软的,她不再去追,把巧克力放进口袋,离开楼道。
领导没有追问她去了哪里,倒让她省了说谎的那道工序,这一晚上发生事情太多,阮棉一到家就瘫软在了床上。
夜里,她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一个喜欢戴鸭舌帽的男人,勾着腰,满身颓废,后来他把帽子摘掉,那张脸渐渐和程叙白重合,对她来说,这简直就是一场噩梦。
惊醒时,她出了一身的冷汗,门铃应声而起。
又被吓了一大跳,阮棉的心情不太好。
她打开门,邬雅拎着两大袋子好吃的走进来,“小棉花,我来给你投喂。”
阮棉扶额,“雅雅,现在才七点啊,而且还是周末。”
邬雅换上拖鞋,拎着零食放到桌子上,闷了一大杯凉白开,才开口说道:“周末这么宝贵的时间我们可不能浪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