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又带她去风光轩吃西菜,下午两人又去逛花市。颍川的花木种类繁多,又多是温室培育出来的精品,自然好看。从之挑挑拣拣,到底是选了两株玫瑰并一株海棠回去。
放回车上后,叶庭让又给从之买了个万花筒,还有一个小风车。从之嘴里含着笑,却还得拿个乔,埋怨他,“你怎么总给我买小孩子的东西。”叶庭让轻轻的回答她,“等我们老了,我还是会买这些东西给你玩。”她这才笑出来。
叶庭让本来这一日不用办公,便索性陪她到底,两人回去后,他又教她画画。叶庭让便因此留在行辕用饭,所以张统制晚上去官邸找他的时候倒扑了一个空。等驱车到行辕的时候,已近八点了,他是带着杨城禄一起来的。
从之避在会客厅后面的小书房里。听着那两人开门见山,要叶庭让在一份文件上签字。
那张统制坐在沙发上,颇有点苦口婆心的意思,“我说少帅,颍地交通委员会管不了安颍的铁路,这个事儿有点荒唐。所以,我打算成立专门的安颍铁路办公署,专职管理,城禄从前就是专管铁路的,由他出任这个督办最合适。”
叶庭让正在沏茶,听进耳里,只问了一句,“文件你们拟好了?”张统制道:“是啊,昨儿就拟好了,就等您给签个字了。”
那安颍铁路是颍川连接安阳的直通铁路,话虽如此,可颍川和安阳的关系一直就不稳定,所以这条铁路建的时候也是开开工,又停一停,一来二去,就拖到了现在。说白了,就是两方都不想管,也都不能不管,只能揣着明白装糊涂,由着这么拖着。张统制这下一提,还要专门弄个督办,就已经很可疑。他这不声不响的,像是逼宫似的让他签字,就更让人愠怒了。
从之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阿俊,觉得是不是自己疏忽了什么重要消息,只是此时不便走动,她只好继续听下去。
叶庭让道:“现下我们同南方政府已经定了初步的易帜协议,安阳并未如此,所以这番交涉,应该问问南方政府的意思,再作定论。”
那张统制“哦”了一声说:“这点小事情还要跟他们商量?咱们不是独立行政的吗?”不仅是张统制,连那杨城禄也说,“如果少帅连这样的事都做不了主,底下人会怎么看?世人又会怎么看。”
叶庭让左右也不发火,只委婉的拖着,就是不答准话。那张统制听他说要考虑一日,便不准备再继续待着,带着杨城禄扬长而去。
从之推开门走进来,只瞧着叶庭让并不做声,半晌才问:“那会儿来求人的时候倒十分客气,怎么如今,脾气如此大了?”叶庭让道:“他们准备反其道而行,利用赵统制遇刺之事,反过来栽赃。”
如此说来,他们定是与某些人达成了什么合作,他们由此挑起另一轮波折,势必就是为了后面的事情。她正盘算着他们的心思,却听叶庭让道:“可我不打算等了。”
从之心里微沉,吸了一口气,才问:“决定了?”
他看着她,“嗯”了一声,说:“宁可叫他们这样折腾下去,还不如先动手。还好我们准备的一直很充分,一切又都在掌握中,也不算仓促。”
“只是,”他对她微微笑了一下,牵住她的手说:“毕竟是用武力说话,难保万全。你就不要出来了,好好待在后面,肖雍会陪着你。”
她正想驳了他,好叫他别说这丧气话,却瞧着他拿出了一只深蓝色的丝绒盒子里。那里面有一条项链。款式倒不特别,只那一枚明珠十分显眼,看着又不似养珠,如果是天然的,那自然是价值连城,只是……
叶庭让似带着点苦笑,从之只听他轻轻的说:“这样东西,我一直想送给你,一直又找不到机会,原本……”他的声音又低下去,半晌才又道:“你仔细收好它。”
她看了他一眼,那眼中似有一种不能言明的情愫,浓的化不开,她当机立断,将那丝绒盒子接了过来,道:“我先收下来,只是先保管着,你什么时候要用,只管回来找我取就是。”
叶庭让瞧她如此,只觉得又可爱,又让人心软,他说:“如果我能平安归来,我们就天天在一起吧。”
从之唯恐听到这种不吉,只觉得心乱如麻,不过须臾,她扬起笑来,扬着头道:“你只管去就是了,我等你回来吃饭。”
时间定在晚上六点多。
那张统制和杨城禄吃完了饭才到都安官邸来,从辕门外便下了车,进里间之前,照例是要卸抢的。两人因着上次赵统制的事,本来十分拘谨,可又怕叶庭让心思细,看出什么来,便装作毫无防备的摸样,倒也不急着就在眼下,克扣大帅在时便定下的规矩。
屋外刚下了一场雨,仆人们把廊下名贵的花木都移到里间去了,四下静悄悄的,一个人都没有。从里屋出来个管家给他们引路,说是少帅正等着二位呢,便一前一后跟着过去了。都安本就是旧官邸,一切礼数从旧,伺候的仆人也都极恪守规矩,前些时候,便已接到命令,不许出屋,不许张望,自然也遵守着,此刻都在二重院落里,自己的房中休息。张统制和杨城禄两人进了都安官邸的私道后,门就一重一重的下了钥。
叶庭让正在龙虎阁的客厅里等着人,见面自然先嘘寒问暖,后头上了锅子,说是饿了,张统制和杨城禄两人便陪着他吃上两口,喝上两口,瞧着叶庭让像是薄醉了,满口当政的不容易,两人意味深长的对视了一眼,也就口应着话哄她,只盼着他早点签字了事。
一晃儿眼过去,竟已是十一点了。叶庭让像是才反应过来似的,道,“这文件是早签好了的,我去后头给两位拿,稍等。”张统制之前敬酒的时候,不小心泼了些在叶庭让的袖口上,他和杨城禄交换了眼色,都估摸着,去拿文件是借口,是想换身行头,也罢,谁让他们少帅是个讲究人呢,就让他换吧,都等了这么久,不在乎多等一会儿功夫。
叶庭让甫才出了客厅,旁边宴会厅里就冲出了一群人,为首的是叶庭让的戍卫队队长,警务处处长方定奇。那张统制一愣,之后便笑了,看着方定奇道,“这是个什么意思?”
方定奇看着他,也笑了一笑,道,“奉了少帅的命令,你二人阻挠新政,破坏江北七省的纪律,着令立即处死。”那张统制有悔有恨,一下子听得怒目圆瞪,也管不了是在哪儿,摔了酒杯就道,“叶庭让这小子敢阴我,我看谁他妈敢!”
方定奇再不答话,一挥手,戍卫队第一小队十二号人,十二把枪立刻对准了二人,一齐开火,只听那枪声犹如空山冷雨,来去急骤。二人当场毙命,小客厅的墙上溅满了献血。
书房里有一只话筒,连着小客厅桌下的监听器。叶庭让听见枪声停了,才放下话筒。
肖雍和从之在暗房里控制着电报,待一点多钟得到了两份享州的急报,转送叶庭让之后,他们才真正松下一口气来。
风声在第二日传遍了颍川的大街小巷,一时间众说纷纭,有人说叶庭让早就看张统制不舒服了,有人说是张统制早就有取而代之的心,难为叶庭让忍的好不容易。说好的也有,说不好的也有。不过是口头话,传完就散了,毕竟,张统制的手下,一个能用的兵也没有了,余下的嫡系部队也被魏统制控制着,说反的那些人,免不了被人呛一句,“反的了吗?”
两人死后,秘书室便起草了两人被诛的公告,上述罪状数十条。等叶庭让下令分发到了各地,一众老臣顿时目瞪口呆,感慨叶庭让原先不过小试牛刀,如此出手自然人人自危。纷纷争着抢着主动上书述职。至此以后,江北七省,无论是拿笔的,还是拿枪的,再也没有人敢对叶庭让稍有造次。
第24章 【二十三】
从之因此恢复了中尉军衔。
阿俊经过数日的勤勉不休,终于在这一日理出了所有线头,交给从之,“还是你有先见之明,不过安阳那边的动作也十分敏捷,跟张,杨二人的联络就在那一日,便全断了干系。只是少帅并没有把这一项当作罪责写进公告里头。”
从之摘下了墨镜,坐下来预备好生瞧一瞧这些线报,听到此处才道:“怎么说呢毕竟是家丑不外扬,暗中拔除这两根毒瘤就算了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