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身饲恶犬(83)
她在门口边撑开遮阳伞,随后桑晚下意识地看了高处的另一个落地阳台几眼,上面摆着架子鼓、一把吉他和琴,吉他黑漆漆的金属外壳被屋外灿烂的阳光反射出淡淡的光。
这个点,应该是出去了?
最后抬头看了一眼,指尖划过攀着红色山茶花蕊的花木架子,却意外落下了一朵山茶花,在下落坠地的前一刻,桑晚抓住了它。
火红的颜色,她低头,把花朵拿在手里细细地嗅闻,很好闻的香气,带着一点水气,此时濡湿在指节,湿漉漉的。
桑晚又抬头,把花朵捏在指尖上把玩,一双眼睛不知流连在什么地方,又将它随手戴在自己的发上。
她迎着日光自拍一张,满意地看了看,又拍了花藤上墨色叶子里的火红色山茶花。
她塞上耳机放一首音乐,桑晚很快撑开伞,她背着包哼歌走了。
落地阳台前,钱悖停止了按琴键,他抬手摸了摸自己耳机,随后把身子往后一躺,他有些无奈地对那头的少年说:“阿释,别看了,人都走了一分多钟了。”
“她穿的好少,”头戴式耳机里此时传来了稍显淡漠的男生磁性的声音,谢嘉释长身玉立,一身黑色家居服,乖戾张扬的银发贴附在耳际,他站在阳台的深色帘子之后,修长的指尖正捏着黑色耳机的一角,目光向下依旧停落在街道上,即使那条道路此时已经空无一人。
他动了动眼睛,谢嘉释漆黑的眼睫扑闪几下,如寒鸦在振翅,他的手向上抚着眉心,细细地揉着,一股轻微的疼痛感被随之碾碎。
电子琴前摆着台历,两个月后的29号被标上了红色,是他演唱会举办的日子。
他此时却只在想着桑晚。
像这样走在街上很容易被人搭讪。
他漆黑的眼里,此时便划过一片不动声色的晦暗。
所以。
谢嘉释的声音淡漠,却夹着一股淡淡的躁意:“她哥哥为什么不管她。”
光是想想就觉得难以忍受。
他还要等多久?
“因为天热呗。”钱悖说,听着那头忽然传来轻微的纸张摩擦声,他很是意外地挑眉问:“你要写歌?”
谢嘉释淡淡地应了一声,左手纤细的长指握着一杆削好的铅笔,他看似随意地在一张白纸上勾画几下,等停下来后,垂下眼睑,炭黑色的痕迹被浅浅勾勒出了一个女孩的大致轮廓。
钱悖一眼就看出他画的人是谁。
单手撑着伞,一把细腰伶俜纤细,黑色的发丝落在白雪般的肩颈,裸露的小臂被光晕染,是一股极强的反差感。
不由得想起那天的雨后,女孩淋湿的半边肩膀在晕黄的灯光下极为扎眼,透着肌肤的纹理,那时候他曾飞快地移开视线,把外套粗暴扔在她身上,转身冲进雨里。
他细腻的喉结便几不可闻地滚动,谢嘉释将十根手指搭在琴键上,随后他很快弹拨出了一串连续的音节。
唇间轻轻说着。
山茶花,暴雨,红唇。
男人,少女。
谢嘉释开始了新的创作。
指节按动在琴键上的频率变得越来越快,黑色的炭笔在空白乐谱上写下一道道粗粝而复杂的音符。
然后他抬手又在画中那女孩的耳际,添了一朵山茶花。
直到钱悖拿着药和水杯走进来时,他倚在门边上,看着屋里全然进入状态的谢嘉释,并没有上前打扰,而是习以为常地等待着。
被阳光全然洒满的屋子里,黑衣少年坐在那里,侵略性的倨傲眉眼此时低垂,尽数被沉浸在倾泻进来的阳光中。
精致凌厉的侧脸此时沐着灿烂的光晕,长睫投下一片熠丽的影。
每一次,都是这样的光景。
不论是旧金山,还是在三年前的首尔。
钱悖记得自己在MJ娱乐第一次见谢嘉释,来自中国内地的少年身子颀长,穿一身黑衣,纤长指骨灵活地在琴键上飞扬,素面朝天,唇红的像枫,他淡漠地抬眼,黑漆漆的眸里呈着一股桀骜不驯的水色,才华横溢,惊艳无比。
在身边那一众脂粉涂抹画着精致眼线的韩.国练习生里,显得极为与众不同。
后来他的一首自创曲,艳惊四座。
最开始他以为这是个极有星相的孩子,他的独特出众不为日渐偏于畸形的主流审美所定义,而是崭新的洪流、一股盎然而狂悖的新色。
钱悖看着谢嘉释的宽阔脊背,即使他正侧对着自己,他却能想像出对方此时的神情。
因为他的每一首大热词曲,都和那个女孩有关。
曾经不允许任何人进入他的练习室,有一次钱悖误闯入了进去,却发现里面的墙壁上,四处挂的全都是一个女孩子的画像。
被用黑色的炭笔勾勒,每一笔无比细腻而生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