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棘月光(37)
可他刚才,分明看见她满脸的泪……
傅屹瞻胡乱想了好一会,才终于站了起身,掀起眼皮睨了角落里那只正绕着圈追自己尾巴的蠢狗一眼。
都怪它。
没事招惹小结巴干嘛?
这下好了,真把她弄哭了。
“……蠢东西。”
也不管小狗能不能听懂,少年自顾自做了决定,“你惹的祸,不把她哄好,以后罐头也别吃了。”
*
这个晚上,大概是许知月来到傅家以来哭得最撕心裂肺的一次。
被推着匆匆忙忙成为“大人”之后,生性/爱掉眼泪的她大哭的次数其实并不多。再难过,最多也是偷偷躲在被窝里蒙着头无声流泪。
只有这一次,少女一路狂奔着出了傅宅,脚下踩了双棉拖鞋在柏油马路上漫无目的晃着,毫无形象任由眼泪簌簌往下。
她的心头特别乱。
分不清是气愤还是羞恼,亦或是委屈难过更多点。
一直以来,许知月都将傅太太看成自己的再生父母,把恩人的儿子——傅屹瞻当成一个被惯坏、不懂事的小孩。
他被溺爱得有些无法无天,需要有人时刻在身后追着他、哄着他。
而她不介意来当这个“保姆”。
至于神婆说的那些完全没有任何科学依据的话,许知月半点都不相信。
她万分感激傅太太,便心甘情愿被傅屹瞻当成小奴仆来使唤。
但是在刚刚,少年那充满雄性侵略意味的眼神、粗俗不堪的言语,却是将她吓得不轻。
许知月突然意识到,也许她一开始就错了。
傅屹瞻哪里是什么不懂事的小孩?
他分明是一头随时能将她拆吃入腹的狼。
只要他想,他随时可以将她……
一联想到记忆里那些灰暗可怖的部分,许知月胃里一阵翻腾,扶着路边的树干干呕了好一会。
她当然也不是小孩。
不会再有任何人来保护她。
在这个钢筋混凝土筑成的丛林里,她是身处最底层的猎物。
无论是谁,都可以轻而易举将她的尊严踩个粉碎。
离开这儿。
总有一天,她要离开傅家,离开傅屹瞻。
脑海里刚冒出这个念头,许知月的心跳得飞快。
她从未如此渴望过自由,向往遍地荆棘以外更大更高的天空。
难得哭了个够,这会,许知月筋疲力尽,身上出了汗,坏心情也随之烟消消散。
她抬手擦了擦眼尾的泪,转身往回走。
羽翼未丰满以前,她还得继续忍耐。
北风猎猎,傅宅盘踞在半山腰上,这条路白天都没多少人,夜里更是静谧得厉害。
身形单薄的少女走在黑雾里,背影有些摇摇欲坠的破碎感。
手机铃声在这时候突兀响起,许知月吸了吸鼻子,才低头按了接听。
“喂——”
电话那头安静了好一会,久到她以为对方只是一时手滑摁到了通话键。
少年忽然哑声开口:“……在哪?”
开头嗓音一如既往的暴躁,尾音却硬生生转了个弯,蓦地柔和了几分。
许知月愣了下,一张口,才发现因为刚才哭多了,此刻声音变得分外嘶哑。
“我、马上、回、回去了……”
“我问你现在在哪?”
傅屹瞻没好气打断她,一说完似乎又有点懊悔,顿了下,换了种语气:
“……定位发来,我马上到。”
许知月下意识摇头,她一点也不想在这时候再看到他这个坏蛋。
可——
她咬了咬唇,还是乖乖应了声“好”。
挂断电话,许知月打开微信将位置发给最上边被置顶的那个黑色头像,随即将聊天记录清空,眼不见心不烦。
而另一边,少年匆忙套了件卫衣,掀开被子想找另一只袜子时,猝不及防看见某样明显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精致的黑色蕾丝,特别小一块。
他怔了下,俯身用尾指勾住那块绸质布料,慢吞吞拿到眼前。
触感柔软的,很滑……
电光火石间,傅屹瞻忽然想起刚才许知月红着眼眶瞪他的那副神情。
难怪被问到她丢了什么时,小土包子怎么也不肯张口。
不知为何,联想到她那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傅屹瞻的心口蓦地被烫了一下。
尾指上勾着的那一丁点重量似乎都在燃烧,温度几乎能灼伤他。
像触电一般,傅屹瞻急忙缩回手,轻飘飘的蕾丝瞬间落到蚕丝被上,对比鲜明。
是一种说不出的暧昧与禁忌感,让人心神俱乱。
脑袋里被塞进各种乱七八糟带颜色的废料,傅屹瞻烦躁地撑手将凌乱的发往后拨了拨,鼻子隐有热意。
就连心跳,都比跑完一千米时还要更剧烈。
呼吸急促,他抓起一个枕头盖住某样一直吸引自己视线的东西,想了想,将被子也覆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