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支月光(42)
他还没穿好衣服,西裤有些松垮褶皱。
与她身上同款的白衬衫刚套上袖子,胳膊一送便搭上肩头
人鱼线向下隐没在西裤腰线中,精瘦的腰间腹肌明晰。
视觉冲击性极强。
浴室的水蒸气氤氲出来,蒸得人脸颊发烫。
温纵没料到这一出,杏眼圆瞪,忘了呼吸,“小小小”叔字到嘴边却说不出口。
叶昀还在慢条斯理扣扣子,纤长的手指一颗颗向上挪。
“小?”挑眉看她,墨色头发湿漉漉搭在眼前,眼梢懒怠,不知是戏谑还是什么。
“小叔。”她挪开眼,神情恢复如常。
叶昀笑一声,没再言语,往外走。
温纵松了口气,跟在他身后,盯着他挺阔的肩,撑起衬衫正合适,再看看自己肩头,松松垮垮。
哎,她摇摇头。
忽然想起什么,又仔细往他肩头瞄了几眼。
没防备叶昀已经停住脚步,差点撞上去。
“看路。”叶昀推书房的门。
“嗯。”温纵闷闷应。
其实她是想起,刚才似乎在叶昀肩上看到一条深褐色的疤痕,从肩头一直延伸到肘部。
他身上很多疤。
不太敢冒然去问。
她发愣的功夫,叶昀已经将电脑文档打开了。
一共两份文档,先做前面那份。
“桌上有资料,主要针对第二份文档,疑难按目录检索。”
“好的。”
第一个文档看起来不长,只有二十几页。
真正从头一句一句开始理解时,她才发现这似乎不是商业文档,大体浏览了一下,她觉得这更像一篇意识流的短篇自传。
去浏览器搜了一下,没有相关信息,也不知叶昀从哪找出来的。
因为行文风格原因,温纵问叶昀有没有别的作者的资料参考或者其他作品,叶昀都只摇摇头。
他斜散靠在躺椅上,说话时并不看她。
手里拿着本小册子,眼镜的金丝边有些陈旧,身边炉香升腾,云云袅袅。
没有辅助资料,温纵只能在翻译时,尽力揣摩作者的每一种想法,优中择优,有时看到后文还会跳回前几段,推翻重新理解。
自传以这样一段话开场:我去那个国家的一年,没有老人孩子,没有女人,只有牲畜.
温纵费了很大的力气,只译了大约两千字。
许多文字丝毫没有逻辑性,却传递出一种压抑感,让她隐隐感到心脏被捂着下坠。
中途因为叶昀在,马石来送了午餐,简单吃了顿饭后,温纵立即投入工作。
不知过了多久,叶昀从躺椅上坐起身,拿伞的顶端扣扣桌子。
笃笃的声响将她从文本中扯回现实。
“做了多少?”
“大概四千字。”
“给我瞧瞧。”
“嗯。”温纵想把笔记本电脑抱给她。
“算了。”叶昀复又躺下,侧身朝着窗,“你来读。”
“好。”温纵应下来,清了清嗓子。
她用一种极轻而沉缓的语调复述每一句话:
“我去那个国家的一年,没有老人孩子,没有女人,只有牲畜。
哦,可怜,卑贱的牲畜,踩着红色果实,被主人鞭挞,黎明前我听见嘶嚎,尼罗河已经干涸,你依旧在流泪.”
这是漫长的两分钟,她只读了一页,准备翻页换行时被叶昀打断。
“别读了。”
声音沉闷如钟鼓内里的暗流。
温纵扭头看她,“小叔.”
窗外阴云密布,雨声喧嚣,叶昀侧身朝外,身上搭了条薄毯。
大约静寂了几秒,温纵本想收拾一下继续翻译这篇文稿。
“去弄第二个。”叶昀说。
去弄第二篇文稿吗?
温纵这么猜测着,应了一声,再问他也没反应,便打开了第二个文件。
这个是很普通的商业宣传稿,叶昀准备的资料派上了用场,比第一个好处理的多。
她看了眼叶昀,回头继续忙手边的事。
晚饭后回书房。
雨势渐大,窗户开了条缝,雨点顺着缝隙砸进来,洇湿一大片桌面。
叶昀往屋内走,温纵以为他要去关窗,结果他又坐回躺椅,随手捞了本书。
果然这种人是不屑生活的。
假如温纵是那种追着生活要与生活和解的人,那么叶昀,就是那种面对生活连眼皮都不掀一下,被吵烦了还要给生活一巴掌的人。
温纵不敢给生活巴掌。
怕生活泡坏书桌。
赶紧上前关上窗户,顺便找纸巾擦桌子。
随便丢的几张纸吸饱水,莫名像幅山水画,远山近树留白都有。
叶昀抬头,就见温纵对着半桌水渍和几张破纸巾发愣。
他通常不在意这些琐屑,但他发现自己最近挺乐意看温纵摆弄这些无聊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