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喜欢证词(22)
蔚人早上起床起晚了，像风火娃一样一路跑过来的，现在别说冷了，后背的热汗还在冒着呢，“没呢。”
“那正好有个专门卖早餐的摊子，我们去看看。”梁昭章长长的手指往远处一指。
现在这个时辰人影稀少，车辆也不多，但两个人还是等交通灯变成绿灯后，穿过人行道来到对面。
“老板，豆浆怎么卖？”蔚人习惯早上喝一杯豆浆。
“2块。”
蔚人啊了一声，“可这上面写着建议零售价一块五。”
老板忙着招呼另外一边买早餐的成年人，抽空瞥了她一眼，“我不接受它的建议。”
“……”做人要有骨气，蔚人最终还是买了这杯超出建议零售价的豆浆，值得一提的是，她身为一个女生，买的早餐比梁昭章还多，她刚咬了一口肉包子，包子皮混合着量少但味浓的肉侵入口腔，她发出满足的吧唧声。
梁昭章看着她这样子，一双长眼中笑意溢出，“好吃吧。”
“好吃。”蔚人想起一事：“我还要去店里买2b铅笔。”
“那你去买，我在这等你，等等，我帮你拎着早餐。”
好在开文具店的店主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大爷，老人一旦到了年纪，睡得早起得也早，附近的店铺都还没开门，他却已经吃完早饭，正带着一副镶金丝边的老花镜看报纸。蔚人爽快地挑了一只笔，刚出店门，在不远处的梁昭章仿佛是心有灵犀般地也转身来看她，对她露出一个笑容。蔚人刚刚要把手上的笔扬起来，目光一转，脸色骤然紧张起来。
他们的上边位置是一块下坡的道路，梁昭章正好位于下坡路的尽头靠右处。有一个骑着自行车的男孩子以飞快的速度从坡上面冲下来，他似乎死命地拉刹，但自行车的刹出了问题，在他急得低头看车头的时候，手上不由自主地一个变转方向，直直地朝着梁昭章的方向跑来。
男孩情急之下按下车铃，梁昭章听到转头，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的反应。蔚人想也不想地奔过去，使力把他推开，推开他的同时，自行车的前车轮撞到她的腿，紧接着她被撞得身子一个侧身，直接摔到地上。梁昭章被蔚人推出去时，身体的重心不稳，脚踉踉跄跄地踩了几步地，上半身倾斜往地上摔，他下意识地把双手伸出去撑着地，但仍然没有控制住速度，手掌先是在地上摩擦，再是双腿跪在了地上，这一个大动作才停止。
他来不及顾上身体的任何感觉，立即从地上爬起来搜寻蔚人的位置，蔚人最外面的羽绒服肩膀处的布料裂开一条大缝，白色的棉花从里头露出来，宽松的运动裤子膝盖位置同样遭殃，可见她白色的膝盖处有无数点点的血点子，她正抱着自己的一只腿无声地在地上左右摆动身子。梁昭章刚想跑过去，但刚一用力，膝盖处传来的疼痛就令他动作一滞。好不容易来到蔚人身边，她苍白着脸大口地张嘴，痛得连喊都喊不出来，只有靠皱缩的脸来彰显此时的身体情况。
梁昭章碰都不敢碰她一下，哆嗦着身子，说出的话抖得像门外汉弹钢琴，没有一个准确的音节，“你有没有带手机，我给你爸爸打电话。”
蔚人颤了颤嘴唇，苍白无力地左右摇头。
真、疼啊！
“那你快把他的号码报给我，我帮你打电话。”他连自己的手机放哪都忘了，身上各个袋子逐一摸上一遍，最后把背上的书包打开，在里面一阵乱摸，索性是找到了手机。
“13、90***”蔚人说了几个数字后，发出痛苦的一声嘤咛。
“1、3、9、0……”她每读一个字，梁昭章就恍恍惚惚地把数字复述一遍，按下号码建后又神经质地往前重复性地看数字。
令人失望的是，号码拨出去了三遍都没有人接。他心灰意冷地把手机挂掉，“没办法了，我马上叫车送你去医院。”说完话他带着希望朝道路那头看去，可现在时间还早，别说出租车，车子还没有几辆，“你先等一下我。”
蔚人疼得要紧，她猜想自己的骨头是不是碎掉了，不然怎么会把人痛得水里来火里去，她的冷汗甚至都滴到了眼睛里，在梁昭章叫她等着时候，她在疼痛之余，心里上竟然也感受到了一股近似□□的恐惧。慌不忙地寻找他的身影，就怕他下一秒消失得人影无踪。可在她看见他不顾危险地跑到路中间拦车时，恐惧又被着急代替。
梁昭章用自己的身体拦下了一辆黑色的小轿车，小轿车被迫停下，车主是个发福了的中年男人，面相看着狠厉，他一打开车窗，就对着他破口大骂，口水大部分都喷到了梁昭章的脸上，梁昭章不等他说话，急急地指着蔚人和他说话。等他说完，车主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蔚人，目光含着不确定的探索，最终他目光坚定了下来，对了梁昭章说了句什么，脚放刹车启动离合，车身跟着震动，梁昭章还不死心地抓着车窗，“叔叔我们真的不是碰瓷的。”
车主：“不想死你就继续扒着窗子吧。”车主试图把车窗摇上来。
眼见梁昭章依然没有放开的架势，蔚人吼了一声：“梁昭章！”
车主趁着梁昭章愣神，立即扬长而去。
“你傻逼吗你！”蔚人这辈子，还没对谁嚎过这么大声，可当她看清楚梁昭章的眼睛时，顿时偃旗息鼓，他眼睛里的血丝像蜘蛛结的网那样密密麻麻地补上来，眼球下面的眼白全部变为红色。
他几步走到刚刚买早餐的摊主面前，“大爷，我把你的早餐全部都买下来，再付给你车钱，你能不能用车把我的同学送到医院。”
摊主犹豫了一下，环视了周围其他听到动静看过来的同行和路人，那些群众一接触到他的眼神，跟个没事人一样移开眼睛视而不见，摊主咬咬牙，“不用给钱了，老李头，你帮我看一下摊子，我先把小姑娘送到医院。”摊主把摊主交代给隔壁摊的熟人，和梁昭章一块准备把蔚人搬上用来运早餐的三轮电动车。
蔚人却一把把梁昭章的手抓住，“不行，你要去考试。”这场考试对他有很深的意义，她不能跟个搅屎棍一样搅翻他。
“不考。”他坚定地回。
“你要是不去考试，我就不去医院。”蔚人痛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坚持说。“我自己做的事，自己负责，不能影响你。”
梁昭章被她的话激怒，“你是因为我才被撞到，你也不能去考试，一个不去和两个不去有什么区别。”
“当然不一样。你要考清华，这次化学竞赛是全国性的，考好了，它能成为你去清华的一块敲门砖。”
摊主看不下去：“她叫你去考你就去，现在要马上送这同学去医院。”
正在这时，蔚人看见远处缓缓驰来的公交，“有车。”
梁昭章默不作声地抬起蔚人的脚，蔚人痛呼一口气，龇牙咧嘴，“不走。”
梁昭章说：“把你搬上车我就坐公交。”
等摊主和他把蔚人搬上去，摊主回到车座，正要把车启动，蔚人叫道：“先别开车。”她对梁昭章催说：“公交停了，你快上车，你上车了我再走。”
她简直是只蛮牛！
梁昭章脖子上几根长而粗的青筋猛地透过皮肤暴露在外，他沉默地看了一眼蔚人，转身飞快地捞起地上的书包，飞速地跑向公交，他上了车径直坐在靠近窗口最近的位置，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蔚人。
蔚人松了一口气。摊主启动车，车子起步剧烈地震动，高频率的震动让蔚人的伤口更疼，她费力地举起手揉住被麻痹的肩膀，头也想跟着侧着，这才发现脖颈处连一点点的角度也转不起来。
不远处一声车轮与地面尖锐的摩擦声，当中还夹杂着一个司机冲破云霄的怒骂声，蔚人不由自主地抬起头，见公交车停下，梁昭章从后车门急急地下来，接着撒开脚步，如赶时间演练的士兵那样，马不停蹄地朝她的方向奔过来。三轮车还在缓慢爬坡将动能转化为重力势能，车子发出嘎嘎的为难声。他离蔚人越来越近，近到蔚人能看清他湿漉漉地黏在额际的头发，听清他无节律凌乱的喘息，在车子到达坡路的顶端打算往下冲时，梁昭章两只手抓住车尾，从车尾跳到车厢。前面开车的小摊贩被这一个大动静惊住，抽空往后瞅了一眼，见到车厢大变活人，双眼瞪成两个大铜铃，“你不是坐车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