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春夜燃尽(18)
但风带来的冷意不可抑止地从她的肌肤蔓延到了说话态度:“靳先生,我得批评你,随随便便就干涉演出。”
靳言笑出声,目光温和地看着她,分明是疑惑的语气,口吻却像在哄小朋友:“怎么就严重到干涉演出了?”
“……”看着年纪也不老,说话行事非得端着长辈的架子占人便宜。盛鲸扭头不理他。
然而,盛鲸不知道,孙蓬心里可清楚得很,要不是求得老爷子发话,靳言还真没闲心忙活一天后,深更半夜绕到这旮旯帮忙撑场面。
眼看着马上到零点,孙蓬只好干笑着打断:“嗨,外头冷,到内场坐下来谈吧?”
“不了,我得赶紧回去,”她无意跟陌生人耗费时光,干脆开门见山,“孙先生,如果有我合适的角色,可否留个联系方式?”
靳言没出声,孙蓬便也不强留,斟酌着靳言的态度递了名片,“这样吧,后天早上九点,让前台带你到三号彩排室。”
接过名片,盛鲸笑了下,道过谢转身就要走。岂料刚才逗她玩的男人忽然开口:“要不要让人送你?”
他声音沉而温雅,玩味的笑意烟消云散,她听着觉得十分不真实,想也不想径直拒绝:“不用。”
出了门才发现,原来雨已经停了,哗然的声音源自随风摇曳的行道树。路灯穿过浓荫投下斑驳光影像浮动的碎金。街边仍有许多二十四小时候营业的店铺开着,但行人已寥寥无几,附近也无车可打,得步行至几公里外的地铁站。
脚踝很疼,身上很冷,她在路边一辆白色移动咖啡车那里买了杯百利甜热可可。
那是一家名为72# coffee的咖啡摊,由白色北斗星改装而成。车主的名字也很有意思,叫傅雁北,从日喀则来到北城学艺,除去酒吧驻场,天气好的时候会出摊挣外快。
见她凌晨盛装走出剧院,不由好奇地问:“你是剧院的演员吗?”
“还不是。”
她态度依然冷漠,但对方依然笑容灿烂:“哦。那这么晚了,你路上小心哦。”
盛鲸笑了一下,略一点头,踏着光韵在迎风离开。
大概七八分钟后,路越走灯越暗,她心里直发怖,踟蹰着摸出手机预备打开手电筒,身后忽然一道远光灯照过来。
她本能地回头看去,原来后面跟着一辆黑色红旗。
又是他。用逗小孩的语气说浮浪的话,嘴角噙着莫名笑意,扬眉吓唬她:“小朋友,听说前方有狼外婆,要不要叔叔捎你一程?”
盛鲸气得咬牙,扭头继续往前走。
远光灯熄灭了,那男人也没再出声,她甚至没再听到汽车行驶的声音。
看不清路,后脚跟更疼了,不知又走了多久,仿佛绑到什么东西,她拐了一下,痛得飙出泪来,暗骂今日出门撞厄运。
路是走不了了,盛鲸泄了气,赌气准备叫个救护车。
“哭什么,我送你上医院吧。”她坠入温暖坚实的怀抱,被淡淡的海盐和冷杉的香气笼住。
“很疼吗?我看看。”
如果没被他吓,说不定不会脚崴。盛鲸又气又羞又没别的办法,不想理他,将脸转向车窗,默默地拿手背揩眼泪,却委屈上头越哭越凶,没留意到脚踝上的伤口已经被他贴了创可贴。
“再不喝要凉了。”
刚才的百利甜热可可还没开封。
“我不喝,”百利甜度数不高,可她沾到酒就倒,本就打算回家喝的,“你把我放在能打得到车的地方,我打车回家就好。”
她语气听起来非常紧张,身旁的男人温和地笑了笑,示意司机去附近的医院,没再开口。
车内蓦地静了下来,精神紧绷十几个小时终于能坐下来喘口气,盛鲸被引出了睡意,努力眨眼都无济于事。
直到察觉身旁的男人似乎也累了一天,正慵懒地靠着闭目养神后,她这才小心翼翼地靠在车窗旁,意懒神疏地揉揉酸疼的眼睛,试图让自己清醒。
不知过去多久,她听见耳边有说话声:“到医院了?”盛鲸吓得掐了下自己,她竟在陌生人车里打瞌睡。
见她醒了,男人没再逗她,低声问:“脚还疼么?”
“不疼,”她扶着门框下了车后才露出些许笑意,“我得先看急诊,只能改天再谢靳先生,再见。”
靳言是真的被她逗笑了,这恐怕是劫后余生的笑容吧?他不置可否,扬了扬下巴,示意她先去看伤口。
急诊距离马路很近,车是停在路边,走几步就到。
万幸只破了皮,没扭伤脚踵。在急诊外科简单消毒,重新贴了医用伤口贴,再开了点药就算处理完毕。
走出大厅前,盛鲸抬头看了钟表,凌晨一点十分。打车回去还能睡几个小时。她打开丝质苏绣坤包搭扣,想掏手机叫车,掏半天只摸到卡片和现金。难怪付药费时就觉得少了什么,原来是手机和百利甜都落车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