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春夜燃尽(120)
幻觉里的她对我说:
世界消失、浮华散尽
请跟我乘风而去
逃离这幽暗而慌乱的烟火人间
将春夜燃尽。”
陆野沉默地看着,突然爆发一句脏话:“妈的,净身出户就净身出户,我这就去林肯中心找回三嫂——我三哥就拜托你了。”
第68章 雨彻曼哈顿
曼哈顿, 林肯中心,21 West End公寓。
它毗邻茱莉亚学院,号称“哥圈香奈儿豪楼”, 自带图书馆、健身房、多个公共休息室和室内泳池,也可以提供宠物服务, 深受曼哈顿各大院校师生和名人欢迎。
由于距离地市中心不远, 在这里能轻松偶遇许多艺术家和名人,要发生点什么或者长期恋爱都不是难事。
盛鲸自带艺术家古典韵味, 长相柔和端庄,气质月光下清冷的珍珠。
也许在国内, 别人眼里她和靳言并不匹配。
她听到过剧院女同事颇为狗腿子的议论:像南方水岸边的栀子花,美则美矣,并不十分特殊。而靳先生家世煊赫、仪表堂堂,如同神明在人间的倒影, 渊渟岳峙, 高不可攀。
当时她默默地难过了很久。
但在曼哈顿,恰好是北美华人和鬼佬都喜欢的类型, 她没少被搭讪、追逐。
其中不乏有钱有闲又有决心的非富即贵人士,若她真有心攀附或单纯的想要纾解寂寞, 不论如何都轮不到靳言——尽管他确实万里挑一。
可她偏偏在十九岁的春天遇到了他,短暂地相逢, 匆忙地别离。
再回到曼哈顿时,她已千疮百孔。
她租的单人独立卫浴套间面朝哈德逊河,透过落地窗就能看到城市全景。房间里有简单的烹饪设施,楼下咖啡厅和餐厅提供送餐服务,附近地狱厨房各色店铺美食琳琅满目。
但盛鲸好几天没开过火了,也没吃过饭。
倒是去过一次红酒房, 回来后吐得虚脱,可她年纪小当时不知道什么是虚脱,还以为自己要死了,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的以为靳言来抱她了,她满脸泪水地扑过去喊老公。醒来后才发现是自己抱着他的风衣做了一场梦。
夜幕下空落落的房子晦暗不明,与哈德逊河美丽的夜景璀璨的夜景形成鲜明对比。
她很久没独自面对过幽闭环境,猛然陷落黑夜,心里几乎崩溃,抓着衣服委屈得嚎啕大哭,绝望中挣扎着拿起手机,想给他打电话——只要一通电话,他不论如何都会来陪她。
即将播出通话记键时,她猛然顿住:和她在一起,他会失去一切,跌落泥泞,被圈里群嘲,她不能连累他受那样的苦。
盛鲸哭着按下删除键看着那串数字一个一个消失,连同心跳和呼吸也一点点停止。
改为写遗书。
然而几次删删改改,第一句总不由自主地写成:老公,我爱你,我好想你。
她不想死了还让他牵挂,告诉自己,分手要体面,要坚强,再不出去打工,房租和生活费就没着落,强撑着爬起来,披着他的风衣,趴在电脑前帮国内艺术机构翻译文献和课件。
虽然报价微薄,但量多,加起来也不少。
同时她还要上网远程给国内报考国外歌剧专业的高中生教课。
连日茶饭不思日夜哭泣严重透支体力,盛鲸教课时隔着屏幕都能耐看清她状态奇差、脸色发青,眼皮肿的老高,站着时摇摇欲坠,和之前春光满面活泼开朗的模样截然不同。
最后还是艺术机构那边的老师提醒了她:“盛老师,你是不是低血糖了?快去吃点东西吧!我怕你随时都会晕倒哦。”
不忍拒绝对方的好意,盛鲸勉为其难吃了两块巧克力。
缓过来后才开始感觉到饿。
她并非有意绝食饿着自己,只是心如刀割,哭得喘不过来气,吃不下去。
想到靳言还住在医院里不知如何,想到以后再也见不到他,再也不能要求他给自己暖脚,再也不能在他怀里相拥着入眠,觉得这辈子都指望了。
此时,门铃响了。
“稍等。”
是同住在21 West End公寓的俄罗斯女同学罗莎莉娃来和她学中文了。
盛鲸应了声,浑浑噩噩地开了门,将人让进来:“罗莎,请坐。”
“我可怜的小鲸鱼,好几天了,你还在哭,”罗莎莉娃上前拍拍她的背,举起手里的食盒,“你一定还没吃,我给你带了俄罗斯美食。”
是俄式红肠堡、烤肉串、红鱼子酱沙拉、两瓶格瓦斯以及一小盅红彤彤的罗宋汤。
“谢谢,可我吃不下。”
罗莎莉娃把食盒搁在窗边桌上,端起罗宋汤放到她面前:“不行,中国有句老话说的好,人是铁饭是刚,不吃饭人要生锈。”
盛鲸努力笑了下,虚弱地摇摇头:“真的吃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