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春夜燃尽(110)
对峙了一会儿。
盛鲸自顾自地掏出口红,对着手机补了补妆容, 然后站起身冷冷地说,“我走了。”
眼看着时间越来越近,再不走就要被迫缺席交违约金了。
她舍不得那笔钱。
没走几步,靳言伸手将人一把拉回,钳着她手腕面无表情地质问:“走哪儿去?我同意了吗?”
盛鲸瞥他一眼,狠下心来,“你放开我。和别人上过床的不是我,是你。”
靳言脸上一下子失了血色,颓然地松开她:“叫司机送你。”
“不用。”盛鲸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
盛鲸走后,靳言几次摸索着想站起身。
但他耳畔灌满来自四面八方的、歇斯底里的渗人笑声,将他钉在原地,浑身僵硬,连撑着沙发都手抖,被迫靠着椅背剧烈地喘气,根本起不来。
眼前浮现一张美丽而狰狞的脸,泛着苍白的死气——那是他最熟悉的噩梦。
“嘻嘻嘻,我早说了,你就是一个没人要的讨嫌鬼。”
“你怎么脸皮那么厚?我说让你滚远点。”
“你活着,就是耻辱。”
“你为什么不去死。”
靳言不能说话,不能动。眼睁睁地看着它逼近,停在眼前,血流成河,然后目龇尽裂地扑上来,揪住他的衣领、扼住他的喉咙,拖着他暴走,喋喋不休地狂言:
“你看过无数次凌晨三点的夜空,你知道四点的第几分钟开始天亮。
你了解帕罗西汀甚于阿司匹林。
你俯视深渊,清醒地看着自己坠入噩梦。
你总是听见午夜有人在窗台唱歌欢笑。
你一遍一遍地鼓励自己,可你还是觉得自己是个错误。
他们说你是天之骄子,这真好笑,午夜梦回,你时常为此痉挛、惊厥。
你需要需要一遍一遍鼓励自己,才敢试图去喜欢一个人。
然而,亲爱的那只是一场幻觉,没有人可以得到救赎,请跟我一起乘风而去。”
靳言动了动嘴皮子,不,您说的不对。我不是耻辱,我不是错误,有人爱我的。
它环顾四周,似是疑惑,似是不解:“可是这儿一个人也没有,谁会来爱你呢?谁能来爱你呢?”
“她。”
“她已经走了。她和你妈一样抛弃了你!”它死死地卡住他的喉管,令他几乎窒息,“你活得那么痛苦,为什么还不去死呢?”
它满口鲜血,还要桀桀而笑,“还不认命么?你们这种人,早就该死了。”
靳言的眼神失去了光亮和波澜:是啊。为什么我还活着。
见状,它满意地引诱着:“你好好考虑,死了什么痛苦也没有。”
它忽然褪去满身戾气,变回年轻时温柔骄矜的模样,“妈妈在下面等你,只要你死了,妈妈就再也不打你不骂你了。妈妈会爱你。”
靳言放弃了挣扎,眼神涣散:“真的么?”
“真的。”
*
某高端汽车品牌宣传活动。
“接下来,热烈欢迎北城剧院主要演员,茱莉亚歌剧系的艺术家盛鲸小姐,为我们带来奥芬巴赫轻歌剧《木偶之歌》。”
轻歌剧于十九世纪成为独立歌剧体裁。它是一种浪漫多愁善感、情节曲折的小歌剧,以通俗的诙谐轻喜剧形式来表演。
主持人报幕后,盛鲸轻提裙摆飞奔到舞台中央,然后行了一个优雅而僵硬的蹲礼,看起来完全是真人版的木偶小姐。
其实,这个动作这不是原本的出场方式。前几日在剧院设计的出场方式,是被男演员向扛木偶那样,扛着上台。不仅有扛在肩膀上的动作,还有搂腰抱起,整理裙摆的动作。
因为有现场直播,考虑到靳言,她临时改了。
等待掌声告一段落后,盛鲸举着双手作出提线木偶的舞蹈,连演带唱:“现在我是一个破碎的木偶……我不能肯定有人还会爱我……也许有一天,你经过橱窗前会发现一个破碎的木偶。请不要鄙视她,请不要去可怜她,更不要去爱她。因为鄙视会让她受伤,可怜会让她惭愧。而爱她,会让她死去。然而也就因为爱才使她成为这样。如果你不能把握给她幸福,让她快乐,那你没有资格对她说爱——她与我皆是破碎的木偶,她便是我,真实的我。”①
盛鲸连续半音唱得又快又稳,丝滑得如同香草奶油蛋糕上,那朵最轻盈的粉红色玫瑰糖霜。
……
跟奥林斯基合作《西区故事·今夜》也有改动,拥抱改成了对视,接吻改成了牵手。
这还是奥林斯基主动提出的,因为他听说盛鲸有刚刚热恋的男朋友,而他恰好也有个特别喜欢喝山西老陈醋的中国女朋友。
盛鲸当时还笑了,告诉奥林斯基:我男朋友也特别喜欢喝山西老陈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