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甜甜的你(43)
好在这样的闲聊足够有趣又轻松,何秋水原本浮在心里的尴尬渐渐烟消云散,有什么关系呢,他本来就是个医生啊,懂那些事不是很正常的么,她介意,倒显得讳疾忌医了。
这样一想,她便又觉得能够像以前那样面对严星河了。
梅子都扎好了,按照一层梅子一层糖的顺序放进4L的无油无水干燥塑料瓶里,最上面一层多放点红冰糖压住梅子,最后倒进四十度的高粱酒,拧紧盖子后严星河帮着抱进饭厅里的柜子上放好。
“等半年就能喝了,不过满一年以后口感更好,三年以上更佳,梅子取出来以后还可以做很多吃的呢,我给您拿啊,早上我哥刚倒了出来。”何秋水兴高采烈的跑去厨房,端着个小碟子转身出来,递给他,又折身拎了一瓶橙红色的酒,和两个杯子。
“累了,喝一杯呀?”她朝严星河逛逛手里的酒瓶,俏皮的眨眨眼。
严星河想想反正都下班了什么事也没有,于是笑着道了声好。
泡过酒的梅子酸甜中有股淡淡的酒香,别有风味,严星河含着梅子核,好奇的跟她闲聊,“你们家是每年都做梅子酒?”
何秋水摇摇头,“两年做一次罢,逢年过节想起来了喝一点,老何跟我哥平时喜欢喝冰镇啤酒跟热黄酒。”
她边说边举起酒杯跟严星河碰了碰,抿了口,咂摸一下嘴唇,道:“其实是我妈爱喝梅子酒,老何以前年年做,我还小不能喝,他就分给邻居,后来我考上大学了,可以喝了,他就隔年做,都给我留着。”
“他说,我喝酒的样子跟我妈特别像。”何秋水眨眨眼,眼睛里有淡淡的水光和惆怅。
容珍珍是在梅子黄时离开人世的,那时候难得没下雨,可老何家的屋顶啊,漏得稀里哗啦的。
严星河忽然有些沉默,看着年轻女郎低垂的眉眼,忽然连一句安慰她的话都说不出来。
人类的悲欢从不共通,他无法明白年幼丧母是怎么样的一种难过心情。
时间已经渐渐靠近中午,空气里出现了淡淡的饭菜的香气,何秋水替自己和严星河又倒了一杯酒,然后吸吸鼻子。
严星河吓了一跳,这不会是……哭了罢?
还没想好是装没看见还是出声安慰,就见何秋水眼睛一亮,双手合十的偷笑起来,“啊,嫂子做糖醋排骨了,用泡过酒的梅子做的,超级香!”
严星河不由得失笑,连抿了好几口酒才压下心里那股无奈又好笑的感觉,是啊,他怎么忘了时间是最强大的魔法师这件事。
年深日久,再大的伤痛也会被抚平,就算还有疤,只要不去刻意掀开,就不会有鲜血淋漓的痛,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就像他,才过了一个月,就已经接受了老师去世这个事实,虽然每天在看他留下的手稿时还觉得有许多遗憾,可是,却已经不再痛彻心扉。
“严医生,留下来吃午饭啊。”何天买完了东西从市场回来,进门看见严星河,就热情的招呼了一句。
何家人总是这么热情,严星河觉得很不好意思,忙推脱道:“不了不了,我也该回去了,下次再打扰罢。”
说完他就要起身,可是对面的何秋水却嘻嘻笑了一声,漂亮的杏仁眼眨巴个不停,眼睫毛像小刷子一样,“喝酒不开车,开车不喝酒,而且这可是四十度的高粱酒呢,严医生,您走不了咯。”
“走了我就举报你,说你酒后驾驶,嘿嘿嘿。”她坏笑起来,抱着小胖就用它的爪子朝严星河挥挥。
严星河愣了一下,顿时无语又好笑,都被她给气乐了,“……合着你在这儿等我呢?”
“也没有啦,我刚才真的忘了您还得开车来着,不好意思啊严医生。”何秋水吐吐舌头,双手合十的朝他拜了两下,再道声歉。
于是严星河就留了下来,他自己都不太记得是第几次跟何家人一起坐在餐桌旁了,那种感觉有点怪怪的。
不过用泡酒后的梅子做的红烧肉和糖醋排骨是真的很好吃,就算严星河不太喜欢偏甜口菜肴,也连吃了好几块,更别提何秋水跟何曦两个了。
老何吐槽他们俩是:“两个吞金兽,你们知道现在猪肉多贵吗?”
“吞金兽是形容儿子的,我又不是。”何秋水啃着排骨,一点都不含糊的反驳道。
“阿天,你两口子好好考虑要不要生二胎,万一再生个吞金兽,我怕娶不起孙媳妇。”老何喝了口酒,开始未雨绸缪。
何天摇头像拨浪鼓,“不了不了,我不想再辅导一个孩子写作业,怕脑出血。”
何曦小朋友:“……”作业不会写怪我咯:)
严星河听着这一家子的互相吐槽,觉得有趣极了,越听越觉得好笑,他的眼尾就往上弯了弯。
这多好,一家人,吃饭吃得好好的,催什么婚呐:)
但再轻松愉悦的饭也有吃完的时候,在糖水铺待到下午,觉得才喝了两小杯,加上一点酒意都没有,意识十分清醒,于是决定开车回家。
当然这是不对的,一般来讲起码酒后十二个小时以上才能开车,他就是在确认自己很清醒并且回严家这条路上无酒驾,才冒了险。
何秋水歉疚得不得了,一直不好意思的看着他,他便笑笑,低声对她道:“下次不许这样了。”
何秋水忙点头如捣蒜,“您路上小心,开慢点,啊?”
严星河点点头,钻进车里,发动了车子,慢慢离开了糖水铺门前的道路。
一路上果然平安无事,把车子在家属楼楼下停车位上挺好,熄火的那一刻严星河终于彻底的松了口气。
一上楼进门,就听见老太太在和他爸严克文说话:“我已经约了德升祥的小方掌柜,一会儿就来啦,你快帮我看看挑哪个颜色好。”
严星河听见德升祥的名字,就知道老太太又要做新旗袍了,不过这小方掌柜是哪位?老板的儿子?
第三十一章 (三合一)
“大孙子回来啦, 来来来,帮奶奶挑个花色。”老太太见严星河回来了,便朝他招招手。
严克文松了口气, 让他挑石头可以,让他挑旗袍花色那就是为难了。
他乐得把任务交给儿子, 利索的让出个位置来,让严星河挨着老太太坐下。
德升祥起源于湖城, 当地人几百年来都以养蚕缫丝为业, 有本地丝绸大户姓方, 原本只卖布料,后来其中一代当家人向当时的旗袍大师学得剪裁技艺后回到湖城,创办了德升祥,渐成气候。
后来又经历了公私合营等一系列的变动,最后又改回方家私营,随着经济浪潮来临,旗袍作为一种不太适合日常穿着的衣服已经渐渐式微,德升祥一度没落。
直到十五年前, 时任当家人方斌将德升祥开至容城,又新增了嫁衣业务,德升祥的产品越来越多样,也和很多知名成衣品牌一样提供上门量身定做的服务, 又碰上这些年人们对传统文化的重视和复兴,德升祥的名气越来越大了。
严老太太是资产阶级家小姐出身,结婚后就没赶上啥好时候, □□挨得多了,被迫穿了好多年的蓝绿灰,到了后来日子好过起来了,就越发怀念小小时候的日子。
“尤其是那衣服,可美了,那布料那花边,哎呀就是可惜没留下来,不然还能给星澜姐妹俩。”老太太一边看册子挑布料一边感慨,都是些严星河闭着眼就能背出来的话。
他倒也没有不耐烦,点点头嗯了声,“您这些年做的,也够留给我姐了。”
“等你结婚了,奶奶也给你媳妇做!”老太太笑嘻嘻的,托了托眼镜腿,“然后你再生个闺女,我就能给她做小孩儿的,然后抱出去,看!我乖孙!”
严星河顿时就笑了,“您先紧着自个儿罢,那都还早着呢。”
顿了顿,他又怕老太太继续这个乖孙不乖孙的话题,忙问道:“您这次做日常旗袍还是场合旗袍啊?”
也是看了老太太做旗袍,严星河才知道原来旗袍和其他衣服都一样,会因为穿着场合有不同的款式,不是只有《花样年华》中那种贴身款式。
相反,日常旗袍款式都是比较宽松的,而且收省也就轻微划过腰部曲线,下臂的空间也会留出来,方便日常抬手和做事,腹部也会用一些归拔让穿着者在坐下时不会感到那么紧绷。
那种收省力度比较大,花样元素也比较多的,是场合旗袍,比如老太太过年之前订的为了拜年见客穿的,就是场合旗袍,花样款式是缂丝的苏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