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甜甜的你(16)
说完就哽住了,喉头一阵酸痛,许久都说不出下一句来。
他见惯了生死,以为自己的心早就硬了,能很冷静理智的看待死亡了,但那只是他以为。
只要遇到自己亲近的人出事,不管是谁,不管见过多少世面,还是会慌,会怕,会不知所措。
他开始去询问肿瘤科的同事,联系每一个能联系到的专家教授,问他们,晚期肝癌又不愿意治疗的患者应该怎么办。
回答只有两个,止痛,尽所能的减少病人的痛苦,让他们最后的日子能舒服一些,能没有太多遗憾的离开人世。
第二天中午他下班以后匆匆赶去肿瘤医院,贺广发睡着,他不敢吵醒他,死死忍着喉咙里差点要溢出的呜咽,眼睛都憋红了。
贺嫦站在他身边,看着他垂眼难受的模样,仿佛看到了当初如遭雷劈的自己,父亲还年轻,七十岁都还没到,怎么就时日无多了呢?
可是啊,世事总是无常,觉得老天不公的,也不只有他们。
“星河,忍不住就哭吧,你还小呢,有哭的权利。”她伸开手,虚虚搂住这个只比自己小了不到十岁的师弟的肩膀,像第一天见面时那样拍拍他后背,“别怕,我们还在。”
严星河额头抵住她的肩膀,叫了声师姐,然后终于泪如雨下。
人类的悲欢从不共通,相较于他和贺嫦的难过痛苦,何秋水的日子要平顺轻快得多。
拆了外固定支架以后,第二天她就觉得脚部骨折处有些酸痛,但因为严星河提前跟她说过了,心里便不慌,走不了就坐着休息,一点都没有焦虑。
过了两天脚不觉得痛了,就拄着拐杖慢慢的走,这一次她主动锻炼的意愿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强烈许多,不再怕痛,大概是因为心里有了底气和希望的缘故。
“阿水现在看起来不错了哦,很快就好了哎。”隔壁老阿姨来打包糖水,见她在练习走路,便笑着同她说话。
又问她:“脚好了还能跳舞不啦?”
何秋水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摇摇头,笑道:“不去了,留家里帮我爸。”
老阿姨愣了一下,然后嗐了声,安慰似的道:“不去也好,女孩子在家多好啊,你爸到时候老了,你在家还能照顾照顾,你家又有个店,吃穿不愁的,到处跑那么辛苦干什么呀。”
说着上下打量一下她的身材,啊哟了一声,“阿水你胖了哎,胖了好呀,能吃是福,你以前就是太瘦了,我同你讲啊,太瘦了不好啊,不好生小孩的。”
何秋水的笑容立刻僵了僵:“……”阿姨你后一句就不用说了叭:)
“哎呀阿姨你的发型好看呀,哪里剪的,我要去剪头发,介绍一下呀?”她赶紧打断了老阿姨的话,可不敢再让她说下去,说不定马上就给她介绍相亲了。
老阿姨顿时被她带偏了,笑呵呵道:“是在人民广场那边一个新开的发廊剪的,好看罢?我也觉得好看。”
说完还美美的抬手摸了摸,然后看了眼何秋水,想起什么似的哎了声,“阿水,你不要去外头发廊剪。”
何秋水本来还在憋笑,闻言愣了愣,“……为什么呀?”
“我听人讲,头发可以绞给肿瘤医院的,他们会拿来做假发给那些患了癌症的病人,你头发好看,捐出去多好的哦。”阿姨边说边拍拍她的肩膀,仿佛她重任在肩似的。
何秋水是第一次听说还能这样,顿时就心动了。
说实话,要不是她住了这么久的院,为了自己能不能走路担惊受怕那么久,也不会理解病人的感受。
她只是有可能残疾就已经如此害怕彷徨,那些得了癌症的人,又该如何的绝望和无奈。
上天从来都不是那么公平的,他们得了病,世人常会一边说他好可怜啊,一边又用奇怪的目光去看他们。
她不学医,没法帮他们解除痛苦,能做的事太少太少,只能聊表心意。
“好啊,到时候我去那里剪。”她笑起来眼睛弯弯的,脸孔明媚得毫无阴霾,“多谢您告诉我这个消息。”
“哎哟,阿水可真漂亮,你小的时候就粉嫩粉嫩的,你妈抱着你出去,一路人都看着的,可惜呀……”阿姨伸手摸了摸她的脸,又叹了口气,没有继续说下去。
何秋水这么多年来听过太多这样的话,还有很多老人都说她和她母亲生得几乎一模一样,说起时都是满满的可惜。
有时候她会想,这也未必不好,起码大家都记得她,念着她的好,她永远都是那个风华绝代的佳人。
作者有话要说:阿水:摸摸小可怜严医生的狗头。
严医生:……哈?????感谢在2020-03-16 17:41:53~2020-03-17 16:50: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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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肿瘤医院里何家蛮远,打车都要走半个钟头,得穿越小半个容城。
老何也不是不支持闺女儿去捐头发,只不过,“你脚都没好利索就往外跑,是真不怕死啊?”
他边说边从肩膀上拉下扯下一条汗巾来,一甩,轻轻拍在何秋水的背上,劝道:“你就不能等过段时间再去剪?长头发这么多年都留了,还差这十天半个月的?”
何秋水头一别,“都不跳舞不用盘头了,天马上就热起来,长头发热都热死了,剪了再养回来。”
再者说了,她已经憋了几个月哪儿都不去了,实在是有些浑身长毛的意思,迫切需要去见识一下外头是什么样儿的。
于是不顾老何频频递过来的白眼,叫了个车,直接就往肿瘤医院去了。
路上司机大哥知道她是去医院剪头发的,还夸她有爱心来着。
肿瘤医院很大,理发的地方在医院很靠里的一栋小楼里,周围环境很清静,没什么人进出,从玻璃门外看进去,只看见一个穿着围裙的高大男人正在给头套做发型。
何秋水其实已经再次脱拐行走,但出门时还是带了一根拐杖,为的是怕有走不稳的时候,她把拐杖换了一边手,然后推开了玻璃门,“您好……”
男人抬起头来,看见她进来,打量了一下,然后笑着问:“有什么需要的可以看看。”
何秋水心里嘀咕,我看起来难道像来买头套的么。她抬手摸了摸脸,然后小声问道:“那个……你们这里是不是、能剪头发呀?”
男人的眼睛猛地一亮,“你来剪头的?”
“剪头发。”何秋水眨眨眼睛,这少了一个字怎么听起来怪瘆得慌。
男人嘿嘿笑了一声,从柜台后边儿走了出来,“都一样,我就是理发师,你想要什么样的发型?我们这里免费的!”
何秋水没想到他就是发型师,呃了声,然后摇摇头,“没想好,就随便剪短就行,到……到肩膀下面一点就行。”
她其实不太信任这位Tony老师的手艺,毕竟免费的午餐就emmmm……还是等会儿去大的沙龙再修理修理罢。
Tony老师点点头,引着她从旁边一个小门进去,里头陈设简单,只有一套理发装置,但架子上的东西仿佛挺齐全,何秋水看了一眼,有些诧异。
Tony撸起袖子来,露出手臂上的刺青,何秋水透过镜子看见,不由得有些好奇。
“是不是觉得奇怪啊?”察觉到她的目光,他就把胳膊往她跟前一递,“你猜猜纹的啥?”
这人还挺爱说话,何秋水笑了起来,猜道:“……这是猫?”
脸圆圆的,还有三根胡须,挺像只肥猫。
Tony老师白了她一眼,“老妹儿你啥眼神儿啊,这明明是老虎,左青龙右白虎的虎!你不能因为它胖就觉着它是猫啊!”
何秋水顿时吐吐舌头,有些不好意思,对方似乎打开了话匣子,告诉她这是以前读初中的时候赶潮流纹的,后来人胖了,纹身也跟着胖了,说起以前的事滔滔不绝,眉飞色舞。
然后又问她:“老妹儿,我看你脚不好,摔着啦?”
何秋水嗯了声,“工作的时候不小心摔的,刚拆了外固定支架不久。”
Tony哦哦两声,“你咋那么不小心啊……哎给你剪个初恋头好不?再染个深棕灰色,看起来比现在还小,还能让脸显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