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嘉乐已经听不到他在说什么了。
四个月,天翻地覆。
就因为她进了慕家。
如果没有遇见慕希夷,她至少可以见父亲最后一面。
但是,没有如果了。
祁嘉乐抱着纸箱走到外面,和等在外面的慕希夷擦肩而过,她直接上了监狱的车,陪着尸体去了殡仪馆。
她没有可以停灵的地方,只能送到殡仪馆,然后又是办手续,签字,确定火化时间在三天后。
葬礼都能省了,因为他们父女都没有什么朋友。
监狱的人走了以后,祁嘉乐整个人都虚脱了。
她坐在举办葬礼的吊唁厅里,借着一盏小灯,一封一封的拆信。
空荡荡阴森森的吊唁厅里,只有信封被撕开的声响,以及信纸被展开翻阅的声音……
天亮以后,祁嘉乐揉揉僵硬的脖子,把信装回箱子,抱着起身,看到了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门口的慕希夷。
他的脸色不比她好多少。
祁嘉乐走过去的时候,他嘴唇动了动,还是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
祁嘉乐走出几步,头也不回的说道:“还去不去医院?”
这话的语气平静如常,就像过去的很多个早上。
慕希夷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跟上去说道:“去……你不在这里了吗?”
祁嘉乐说:“我累了一晚上,要吃饭,要睡觉。”
“好,好。”慕希夷不由自主的降低了姿态,“医院有沈辽盯着,我送你回家。”
“不必,去医院就好。”
然后,他们就回了医院。
慕希夷有种黑云压城的恐惧感。
他发现自己的大错是一个接一个。
若不是他侵犯了祁嘉乐,祁嘉乐就不会离开奥城。
若不是他不给她放假,她也不会连父亲的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他错得离谱,错得不可原谅,但祁嘉乐得知她父亲死讯后,没有哭也没有闹,反应过于平淡。
也过于反常。
她为什么不哭啊。
要是她哭着怨他打他,他绝不会还手的。
可她就那么淡淡的,让他根本无从应对。
祁嘉乐回到医院,吃了顿简单的早饭,然后守在ICU病房外,继续拆祁卫国留下来的信。
她看的很慢,把信全部看完后,已经到了第三天的火化期。
慕希夷这几天一直守着她,生怕她刺激过度会做出什么傻事。
但她什么傻事也没做,该吃吃,该喝喝,接到殡仪馆电话后,还问慕希夷能不能派人送她过去。
慕希夷主要就是围着她转,亲自做了司机。
祁嘉乐上了车,全程连句谢谢都没说,只是抱着纸盒。
到了殡仪馆后,家属确认过,遗体就被送进火化炉了。
祁嘉乐把父亲的私人物品也一起火化了。
接连几天都是凄风苦雨,这天也不例外,黑沉沉的乌云像巨石一样压在奥城上空,每个人的心情也很压抑。
滚滚黑烟飘向天空,和乌云混为一体。
祁嘉乐默默仰头,闭上眼,手里紧紧握着银行卡。
从此以后,她一无所有。
无父无母,无家可归。
她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
慕希夷一直想让她心无旁骛的当个江清颜,现在,他的愿望实现了。
她的亲人死绝,朋友远走,她再也不需要可怜兮兮的请假,偷偷做那个倒霉的祁嘉乐了。
祁嘉乐命不好,她不做祁嘉乐了。
江清颜命好,她要做江清颜。
不然,这个世界也太难熬了。
祁嘉乐,一个人,要怎么活下去?
太难熬了,她撑不住的。
安置好了骨灰,慕希夷带她离开殡仪馆,祁嘉乐倚在后座,轻声说道:“我想回公馆洗个澡。”
“好。”
慕希夷没有异议。
祁嘉乐重回慕公馆。
家里只有那一个女佣兰姐知道真相,慕希夷封了她的口,让她专门照顾祁嘉乐。
兰姐一直惦记着在大雪夜离家出走的祁嘉乐,分离四个月,她看着祁嘉乐已经显出来的孕肚,眼圈当时就红了:“对不起,小姐,都是我的失职……”
祁嘉乐还反过来安慰她:“都过去了,兰姐。”
她往浴室里走,走了两步,语气平淡的说道:“以后不要叫我小姐了,你怎么叫江清颜,就怎么叫我吧,在家里也吩咐下去。”
兰姐还以为自己听错了:“额?”
祁嘉乐回头:“你怎么叫她,就怎么叫我。”
“清颜小姐?”
“很好。”
祁嘉乐关上了浴室的门,留下兰姐一个人站在原地傻眼。
她怎么感觉祁嘉乐有点怪怪的?
过去为了慎重以及尊重,「清颜小姐」在慕公馆是个禁忌,可祁嘉乐居然让她喊「清颜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