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杀人。”
*
获得积分有两种方式。
一是组装零件,低效率低回报。
二是杀人,一个人十个积分,简单明了,足以抵去前者数十天的工作量。
在今天之前,姜意眠一直以为监狱里所有犯人白天都在广场上活动。
他们频繁地吵架、打架,发生暴力冲突,可赤手空拳地,并没有真正发生过死亡事件。
然而早饭之后,她跟着他们绕到食堂后面,才知道那里还有两个不大的铁皮仓库,一个放着刀棍斧棒之类的原始兵器,还一个锁着不下三十个、面黄肌瘦的人。
“小部分是议会的走狗,还有一些目的不纯、手段卑鄙的货色,一般就放在这,到时候送去科研院。”
“只有特殊情况,我们才会真正动手。”
阿莱用词委婉地解释着,被刀疤随意地推开。
刀疤脸上一道刻骨的疤,手里勾着一柄锋利的刀,大而粗粝的手掌自然下垂,仿佛刀就长在他身上,是他多出来的一根指。
他杀人也快。
走上前去,拎起一个,刀起刀落,受害者大张着嘴,连一个字都还没喊出来,就断了气。
仓库里光线黯淡,逼仄,空气仿佛冻结住,姜意眠一连看着他杀了七个人。
红色的积分榜里,起初只有他一个人的排名在动,从第四上升到第一。
接下来,其他被他点到的人,因为积分不够多、不够安全,也挑了一两个人,动手。
“我错了,我不是议会的人,我真不是啊啊啊——”
“放过我吧,我们都是被议会利用的人,我们都是被放弃的人,为什么——”
“刀疤你给我记住!你只是一个叛徒,一个可耻的懦弱的叛徒!你背叛了你的信仰,背叛议会,背叛了所有死去的战士,你这个——”
哭诉的,求饶的,愤怒的。
淡然的,冷漠的,戏谑的。
杀人者与被杀者形成鲜明的对比。
视线划过一张张脸,姜意眠辨认出,这里头不乏在食堂送过她礼物、在洗漱间见了她拔腿就跑、又在夜里偷偷摸摸关心赞美她的犯人。
送礼物但是也杀人。
关心小动物但是也杀人。
似乎并不矛盾。
轮不到她来评价。
姜意眠正要收回眼神,冷不丁地,对上刀疤的眼。
他生来一双猎食者的眼睛,眼角尖锐上扬,挂着血珠,就一滴。
要落不落在那儿,更为他添上一抹残忍厉色。
“过来。”
他给她一把刀。
又拖拽过来一个浑身颤抖等死的人。
旋即一手压着她的脑袋,不断往下压,压得很低,以至于让她能够清清楚楚地直视对方那张因惊恐而骤拧在一起的五官、每一块紧绷的肌肉,与竖起的寒毛。
刀疤垂下眼,一身血腥味猛烈地袭来,仿佛温柔地抱着她,又像刻意逼迫她。
“杀了他,我就带你去第三层。”
他这样说。
作者有话要说:刀疤,一个谜一样的狗子。
第43章 诸神之子(12)
反动派头目在第三层监狱,她必须去第三层。
越快越好。
姜意眠非常确定自己没有以任何形式表露过个人想法,但不知怎的,刀疤看穿了她。
他想逼她知难而退。
她也确实无法杀人。
——不是能不能的问题,而是想不想。
这是一个游戏。
玩游戏的人要时刻谨记这点才不会被游戏玩弄。
姜意眠始终保持着清醒、冷静。
在确认这个游戏、所有游戏角色的性质;确认她所生存的,现实世界的法律与社会秩序之前。
不到万不得已,她绝不杀人。
她不允许自己因为游戏,沾染上不该沾染的东西,以至于成为将来回归现实得的障碍。
所以她不想杀人,她没有动。
她身上没有半分杀意。
刀疤似乎笑了一声,似乎没有,也许是在笑她,更可能是在嘲笑他自己。
“连他都杀不了,你就去不了第三层。”
他这么说着,十分矛盾地,一边握住她的手,一边用掌心遮住她的眼,往下用力一扎——
噗嗤。
温热的血大肆喷溅。
姜意眠侧过头,便能很近、很近地看见刀疤那张被血溅满的脸。
唇角依旧往下抿,仿佛对这个世界带着天然的厌恶,对杀人这件事感到波澜不惊。
“我的积分。”
“我杀的。”
他瞥了一眼积分榜,松开手,转身要离开。
“刀疤。”姜意眠定定望着尸体,开口喊住他。
声音不大,语调没有大起伏。
长睫盖着澄澈的眼珠,她有着一张稚嫩的脸,轻声问:“要是我能打败你,你能带我去第三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