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两步遇见一家还没收摊的水果店,梁煊停下来挑了一袋软柿拎着。
这边的胡同巷子很深,七八分钟才走到尽头,最里头一家小院的红门虚掩着,他晃了晃拉环,高声喊:“奶奶,我来了。”
屋子里有人“欸”了一声,随后一个架着老花镜,头发半花白的老人迎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一只大金毛。
“怎么这个点儿来了?”
梁煊随口乱编:“今天学校不上课。”
白礼娴作为教书育人近四十年的退休老教师才不上当:“胡诌呢你!”
梁煊把柿子交给老人,她不禁嗔怪:“来怎么还带东西,我正做晚饭呢,你吃了吗?”
“还没吃。”
“那正好。”
白礼娴把他领进屋,小小一间一居室被照得亮堂堂的,饭桌边三只小金毛正吭哧吭哧吃着晚饭,霸占食盆正中的辛巴对着他摇了一下尾巴,又继续跟哥哥弟弟抢食去了。
白礼娴:“辛巴在这挺乖的,哪有你说的那么调皮。”
辛巴是家里的大金毛所生,出生时排第五,那一胎总共生了六只,白礼娴一个人看不过来,便陆陆续续有附近的租客主动上门抱养走了几个,自己只留下了一大一小作伴。
梁煊在这条街住过三年,旧住所在小院背后不远,每天进进出出,时间久了和街坊邻里也说得上相熟。
小院后三栋单元楼都是白礼娴丈夫生前留下的,前几年唯一的女儿也远嫁国外,她不愿离开丈夫留下的这一片房子,便养了只金毛,当个逍遥房东。
等过两年拆迁令正式下来,她没了念想,再去和女儿团聚。
见他一个半大小子在这住,白礼娴一直以来都对他格外照顾。
梁煊虽没多少机会能感受亲情,但不至于不会辨别真假好意,把好心当驴肝肺。
安稳地住了三年,直到后来周素青找上门来,两人三番四次闹得不太愉快,扰人清静,他才决定搬走。
梁煊不得不搬,白礼娴虽不舍,但也没再拦着,反倒怕他一个人孤独,好说歹说才劝他养下辛巴,当个寄托。
小狗吃完饭就爱满地打滚,三兄弟在地板上叠叠乐,嗷呜着抢球玩。
梁煊:“那让它多在您这待几天,我看它挺高兴的。”
“行,周末你生日再来抱走。”白礼娴端着两碟菜出来,擦擦手,“但也却不能待太久,到时候就不愿意走了。”
梁煊自觉站起身去厨房拿碗筷,电视机里吱吱呀呀不知道放着什么剧,一老一小安静吃着晚饭,就如同亲奶奶和亲孙子相处那般,十分和谐。
吃完饭梁煊主动收了碗放进洗碗机,人上了年纪手脚总归不太利索,洗碗机是他之前特意买给白礼娴的,花了半天口舌解释是商场抽奖免费送的才让她收下。
料理完回到客厅,白礼娴正架着老花镜给小金毛们做衣服,梁煊帮她穿针线,不声不响地在一边看。
白礼娴忽然道:“生日那天早点来,奶奶给你做好吃的。”
梁煊转头去看背后的墙,日历显示是周六,早上要考试:“中午下了课就过来。”
“行,我也不多留你,晚上就和朋友出去庆祝庆祝。”
“嗯。”
白礼娴三两下把袖子缝好,一个用力直接把线扯断,才说:“我前几天又看到有陌生面孔的男人在这附近走动,你等会回去别走后头那条路。”
梁煊拧着眉,眼神有些厌恶:“周……她没来找您吧?”
“没有了,附近都是街坊,她不敢。”
“下个月租约满了直接让她走人,敢赖着不走直接报警。”
“我知道,到时你别来了,让隔壁老张去解决,这种人不配当妈。”
话说得熨贴,白礼娴处处照顾着他的感受,即便梁煊心中有怒气,也不便直接在这爆发出来。
西洋钟正式敲响六下,白礼娴才从电视剧中分神,催着梁煊回去:“别整天逃学。”
“知道了。”
他念着陌生男人的话,走前再三叮嘱老太太关好门窗,才在辛巴的目送下离开。
芳菲四月,已经微微有了入夏的迹象,老城区的夜市络绎不绝,浓郁的生活气息扑面而来。
流浪猫在街上到处流窜,路也不好走,坑坑洼洼的,稍一不留心就被压过马路的自行车溅一裤腿泥。
“啧。”
一个跟着爸妈出摊的小孩在街边踩水玩,特意趁梁煊低头看手机搞了一出恶作剧,原本脏水溅到脸上还在呵呵笑,被他一瞪就吓得收了喜色,踉踉跄跄跑回去找爸妈了。
梁煊看着白色鞋面上的污点气结,才点开约车应用发出订单,再不赶紧走能折寿。
接单的司机在三公里之外,他走到前头的电线杆下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