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小爱里(24)
再一看,浅蓝色底子上印着一个个大嘴猴。
他嫌弃得差点扔了,“不需要。”
口罩是许绿筱路上买的,也不是她想让少爷卖萌,而是花店旁边的药店只剩这一种了。
她早就发现丁宸不愿出门,肯定又是骄傲作祟,不愿让人看见自己坐轮椅或走路不利索的样子,虽然在楼上也能晒太阳,但那是两码事,下面空气好,多接触人群也有好处。
她解释:“外面有其他病人,有各种病菌。”
丁宸却道:“要么再去买新的,要么你帮我戴。”
“……”
许绿筱半蹲下,帮他戴上,碰到他耳朵时还好,她用手捏了下鼻梁条,虽然知道他鼻梁挺高,但是像这样碰触,还是有一丝异样掠过心头。
离得近,看清他的睫毛,又长又密。以及睫毛下的眼,黑白分明,很清澈。
睫毛一闪,他忽然抬眼。
许绿筱心里一突,忙说:“少爷脸真小。”
她起身,走到轮椅后,吐了下舌头。
哪怕是最后一次,也该保持距离。
丁宸问:“你不戴?外面什么病菌都有,你比我强?还是我比你弱?”
“……谁说我不戴了。”
许绿筱又从口袋里摸出一枚口罩,给自己戴上。
挺好,不仅能挡细菌,还能挡住不自然的脸色。
到了楼下,高树矮树郁郁葱葱,草坪也是欣欣向荣,草地中间有若干小路,很多病人徜徉其中,不过倒是也有人迹罕至处。
远处有人放风筝,许绿筱抬头,看了许久。
再一回头,轮椅空了,丁宸在不远处溜达,还伸了个懒腰。
许绿筱仔细看着他的步态,还好,不会留后遗症。
看着时间,提醒差不多了。
他像任性孩子一样,又多走了几圈。
她提醒,“这样是不是很好?晒太阳补钙,这样少喝几次补汤也OK。”
丁宸没说话。
许绿筱也觉得自己有点话多了。
上楼的一路上,两人都很沉默。
回房间后,洗过手,许绿筱说:“丁宸,我有话跟你说。”
丁宸看了眼她,没说话,坐到了沙发上。
许绿筱坐在另一边:“你知道我为什么很小就会做饭吗?”
“是我奶奶教的,她一直提醒我,要懂事,因为我一出生,就害我爸丢了工作,也降低了我哥的生活水平,”她顿了一下,“我哥也因为我的原因坐牢。”
丁宸这才出声:“你想说什么?”
“也许我这个人,的确是有点不太吉利吧。要不然,三年约定换一种方式?比如,你们家旗下哪个分公司有什么职位,只要我能做的都可以。”
丁宸看着她,不答反问:“你知道什么了?”
许绿筱心跳一停,忙说:“你母亲跟我谈过,说你丢了菩萨像的事,总之,希望我离开。”
丁宸没再看她,而是看向鱼缸,问:“你知道小丑鱼和海葵是什么关系吗?”
“共生关系。”
他又问:“你滑过雪吗?”
呃,这跨度有点大。
“没有。”
“有机会一定要体验一下。滑雪有一定的危险,我认识的人里就有一个摔伤致残,但是当你在蓝天白雪之间俯冲直下的时候,那种自由,会永生难忘。”
许绿筱默默心悸了一下。
“你开赛车,也是因为这个吗?”
丁宸看了她一眼,“差不多。”
“你是学商的,要有点契约精神。”
许绿筱轻声问:“所以,你希望我留下?”
丁宸回道:“我要求你留下。”
他这话,还有脸色,似乎有些不悦的迹象。
可既然说了,许绿筱还是要争取一下,“我已经答应你母亲了,再反悔不太好吧?”
丁宸似乎笑了下,“有我在,你担心什么?”
许绿筱走回自己房间,站到门口愣住,离开前就把钥匙留下了。
除了钥匙,还有一盒烟,一盒药膏。
正发呆,阿姨过来了,随手开了门。
进去后,难得明察秋毫了一次,诧异地问:“你没带行李?”
“……赶时间,忘了,正想回去取。”
阿姨却说:“太晚了,别来回折腾了。”
她在自己包里翻了翻,慷慨地扔来两件,“睡觉穿,别嫌弃。”
哪能嫌弃呢,许绿筱微笑,“谢谢王姨。”
阿姨姓王,加了个姓氏,变成特定称谓,好像也亲近了一层。
王姨傲娇地嗯一声,拿起手机蜷起腿,玩起中老年人最爱——微信群聊。
不过许绿筱还是去了趟超市,买毛巾和牙刷。在收银台看见花花绿绿的棒棒糖,买了几只。回来路上,她走得很慢,拨开一颗含在嘴里。
苦涩的时候,就吃一颗糖。
这几天忙忙碌碌,到处找机会,还发誓要双倍努力,然而……转眼就被打回原形。
她有些气恼,为什么她的人生轨迹能轻易被人扭转?
像是地上的蚂蚁,一滴雨水,都是灭顶之灾。
因为太弱了吗?
还是对手太强?
对手又是谁?看不见摸不着的命运吗?还是某一个人?
她仰头,看向那栋楼,寻找着某一个窗口。
他房里的灯也比别的房间更亮一些。
因为他自己也会发光吗?
不知怎么,想起几个月前,她在洗手间时听到的那番对话。
“……前几天在机场看见XX了,不当模特了,进剧组,混成女二了。”
“少爷加持过,就是不一样哦。”
也许,最大的机会就在眼前?
她低下头,真的很佩服那些女孩子的心理素质。逢场作戏,各取所需,臣妾做不到啊。
***
最亮的房间里,丁宸坐在桌边,难得地对着电脑,看一份财务报表。
他大多时候是个甩手掌柜,住院后彻底甩手。但有些工作还是得自己来。
就像他妈,别人都只道丁董事长伉俪情深,携手打江山,只有这个亲儿子知道,感情当然是真的,但另一方面,是看紧自己的男人,以及自家的钱。
报表看得有点烦,通常这时候嘴里都会叼根烟。
这时有微信提示,他拿过手机,是“二喜”,头像是只狗,上来就管他叫爸爸。
“亲爱的爸爸,今天心情如何?吃土太忙,都忘了给您请安了,罪过罪过。”
吃土……因为你亲老子是卖稀土的吗?
丁宸回了句,“关你屁事。”
二喜秒回:“我掐指一算,您现在心情肯定不错。”
“……”
“我还为默默为您做了一件事,希望‘事成’之后,不要忘了大明湖畔的干儿子。”
“……”
丁宸又看了会儿报表,还是想抽烟……于是拿起手机,往上翻聊天记录。
一连几天,二喜都是问同一句话,心情如何,再配一个贱兮兮的表情。
他要么不理,要么回一个字,滚。
莫非是今天回的字数比较多,所以被看出心情还不错?
他再次改了这位的备注,改成“二狗子”。
第18章
许绿筱正在卫生间洗漱,听见敲门声,她咬着牙刷出来,见阿姨手机已经放在床头,闭眼躺着不动。她没多想,就过去开门,门一开,愣住。
居然是丁宸。
门外的人更愣,因为许绿筱身上的衣服。
那种老式的纯棉无袖背心,印满蓝色小花,腰身宽松得能装下两个她。同样宽松没型的纯棉七分裤,彩色条纹,膝盖处撑出夸张弧度,变成罗圈腿。
他脱口而出:“你这穿的什么鬼……”
许绿筱其实也很窘,但更怕里面的人听见,少爷的毒舌简直是见者伤心,闻者落泪。王姨好心借她衣服穿,还要被嘲笑,实在说不过去。
她忙回手拉上门,听见门锁咬合声时,心里也咯噔一下。
急忙又转身去推,彻底心凉。
丁宸先是一愣,想明白后又笑出声。
许绿筱听见,更是没好气:“你来干嘛?”
“没什么事。”丁宸说完,转身就走。
就是想跟你要根烟抽。
他走几步回头,见许绿筱手里拿着刷牙杯,另一手还不死心地推门,耳朵还凑在门板上倾听,嘴里小声喊着:“王姨,王姨,开下门。”
好笑之余,又有点可怜兮兮的。
他折回去,在她身后说:“人都睡着了,别喊了。”
许绿筱吓了一跳,又说:“刚才没打呼噜……”
丁宸把耳朵贴上去,然后点头:“现在打了。”
许绿筱:“……”
她头发散开后,长度刚好戳到肩颈,往里卷曲,显得脸更小,嘴巴上还有一点牙膏沫。
他伸手抹了下,“要不要去我那?”
许绿筱惊了一下,后退半步,很有骨气地摇头:“不。”
丁宸也不勉强,“那你就睡过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