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渍青柠(105)

曹天大大咧咧地走到席川旁边，眼神不经意地扫过，看到席川正在折叠一张学生名单，收进口袋。

心中肃然起敬：不愧是席教授，哪怕对于这种低年级的课也相当认真对待，上课之前还要好好熟悉学生的名字。

席川收拾好东西准备走，曹天也在一旁帮忙拿上了教案。

两个人并肩走在去往教室的路上，席川沉默了一会，开口问：“曹天，你刚毕业，能跟我说说……你们学生最不喜欢教授做什么吗？”

曹天一惊。

席教授一看就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主，没想到还会关注这样的事情。

想想也是，上课前都会认真看名单了，其实也不像他想的那么不近人情。

但他又不敢真像当学生那样放开了瞎说，便含混道：“没有啊席教授，您课讲得好，大家都会喜欢的。”

席川没说话，眉头微皱着。

显然是对这个回答不是很满意。

曹天一看，在心里偷偷咧咧嘴，心道还没那么好糊弄。

“可能……”他犹豫着说，“有的学生不会太喜欢上课回答问题？”

“是么。”

这次席川倒是回了两个字，他微微点点头，若有所思。

他虽然一向冷淡，却不是只顾着自己讲课的那种类型。之前有上课提问的习惯，用来观察学生是否足够理解他讲述的知识。

不过，如果是对米一柠……也可以通过其他方式，避免通过提问题来达到这一点了。

-

吃过晚饭，米一柠来到主楼501。

这是一个很大的集体教室，能容纳三四百人。进去的时候，前后排都坐满了人。

坐前面的，是特别爱学习的，坐后面的，就是想尽量不引起老师注意，尽早溜掉。

只有中间，零零散散坐了几个人。她挑了个空位坐进去，又拿出课本。

因为彼此都不熟悉，所以没人坐她旁边。其他一个人来的，也都单独坐着。

过了五分钟左右，铃声打响的那一刹那，前门走进来两个人。

米一柠抬头看，首先进教室的，一个看上去五十出头的男人。他身材清瘦，头发花白，戴了副眼镜，没什么表情，却能无端看出一股厉色。

进来时，似乎是不经意地往教室里扫了一眼，教室立刻静了下来。

米一柠一怔，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感觉刚才两人好像有一瞬间的对视。

想到自己等会还有可能帮室友答到，她有些心虚地别开眼。

席川的视线顿了顿，就又收了回来。

和照片里果然不太一样……现实中米一柠看起来要更生动一些。

看着很显小，嫩白的一张脸，带了些婴儿肥。眼型圆润漂亮。

只是……看起来好像有点怕自己？

男人的身后跟着一个年轻的助教，一进教室就在一体机前操作起来，为上课做准备。

米一柠又看了回去，她离得远，看得并不是特别清晰，只是莫名觉得……这人好像长得有点眼熟。

但这个念头也只是很快从脑海里过了一下，并没有停留太久。

黑板的中央垂下一块投影屏，亮出今天的课件。席川背过身，拿起一截粉笔，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不像是在美国教书多年的人，他的中文写得很漂亮，笔法遒劲有力。

席川。

这么巧。米一柠在心里嘀咕道。和席纵是一个姓。

但也仅限于嘀咕而已。

直到现在，她对于席川的另一个身份都没有半分的怀疑。

一方面在于，这人和她当时在照片里看到的也不太一样。照片里的席川很年轻，也没戴眼镜，又被席纵遮住了大半边脸，其实没太记清长相。

而另外一方面，在她的印象里，席纵的爸爸仍然在美国工作，一下子猜他变成了自己的高数老师，这未免也太魔幻了点。

按照惯例，席川先自我介绍了一下，又拿出名单点到。

点到时他一直埋头，并没有抬头看是谁回答。

这让米一柠悄悄松了口气。

米一柠和李妍在名单上并没有挨在一起。

这样的话，只要她换一个声线答到，席川应该就不会发现。

席川先喊的是她。

她应了一声。

又隔了几个人，席川喊到了李妍的名字。

米一柠悄悄清了清嗓子，装模作样地又应了一声道。

席川的声音顿了一下。

米一柠呼吸一窒，突然就有些紧张。

实际上，席川教了这么多年书，对学生们的这些把戏早已了解的一清二楚。

他能听出来刚才这个叫李妍的，实际上是别人装的。

虽然听不出是谁装的。

但他没说什么，佯装无事地继续点了下去。

点完名，席川开始上课。上着上着，米一柠也忘了提心吊胆。席川虽然看着严肃，上课也不像一些年轻老师一样会活跃讲笑话，但他言语简洁，深入浅出，分明是艰涩的数学，却被他讲解得生动易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