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他一个人留在地狱就好。
这件事没过多久,李妙就积郁成疾,快要不行了。
谢璟尧沉默地陪着她度过了生命中最后的日子。
谢彦林却不让他以李妙的儿子名义为她送葬。
那个夏天,少年本来就清瘦的身体,已经单薄到几乎一阵风便能吹走了。
谢璟尧日益沉默、阴郁。
看人的眼神变得阴恻恻的,令人不适。
那些嘲笑他的人,被他一遍一遍堵在暗巷里,不要命般揍的他们满地求饶。
后来没人再敢提这回事了。
而李妙,随着她生命的消逝,也再无人提及。
只有偶尔的夜晚,颜忆见到谢璟尧独自坐在露台上,斟一杯酒,望着夜空,眼神空茫,寂静而寥落时。
她便知道,他又在想念他已逝的母亲。
那是一副即便现在想起,也能让她心脏一阵阵抽疼的情景。
颜忆眨了眨眼,遮住眼底泛起的热意,轻声问:“你这样说,把我和小叔置于何地?我们不珍惜你么?谢璟尧,我腰上的纹身都要跳起来骂你忘恩负义。”
谢璟尧静静地抽着烟。
月光透过狭窄的窗子漫进来,为他的睫毛镀上一层冷冽的光。
颜忆转身,认真道:“我当然在意你。你对我来说,和我妈妈、哥哥,还有小叔,没有区别,都是我的亲人。我怎么会不在意你呢?”
“颜忆。”谢璟尧忽然开口打断她,他狭长的眼尾似是带了点点笑意,“我要的不是这种在意。”
“你……”颜忆心口有慌乱开始盘旋,“我不懂。”
“我表现的这么不明显么?”谢璟尧侧身,抬起手,用手背温柔地摩挲她的侧脸,声音愉悦,却又恶劣,“别装傻了,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
颜忆嘴唇微张,想要说什么,他的指尖却轻轻一抵,按在她唇珠上。
颜忆哑然。
旋即,男人倾身而来,炙热的气息打在她耳畔,一下又一下,低声喃喃。
“亲人?你会和你的亲人结婚?你们会拥抱、接吻、上·床,做遍天下所有亲密的事吗?”
他指尖缠绕着颜忆的一绺头发,轻轻一拉:“颜忆,你真的不懂吗?”
颜忆的心脏遽然一跳。
继而,疯狂而猛烈的心跳声在耳边鼓鼓响起,令她血液直冲面颊,脑中一片空茫。
触觉嗅觉听觉在这一霎那无限放大。
她嗅到谢璟尧身上淡淡的薄荷味,感受到他皮肤的温度,听到他绵长的呼吸。
和他灼热的视线。
一切的一切,将她包裹。
她像是被猎人玩弄于股掌之中的猎物,被他用一根根细线缠绕成茧。
颜忆几乎无法呼吸了。
有什么深藏的东西即将要破土而出了。
这陌生的感觉令她惶恐。
谢璟尧却在此时倾身靠近她,低声喃喃有如蛊惑:“颜忆,你知道的,你知道我……”
“我不知道!”颜忆猛地偏过头,她觉得缺氧,整个人胸口憋闷,“谢璟尧,我说了我不知道!”
男人的动作顿在原地。
两人距离极尽,呼吸缠绵,他的睫毛低垂着,遮住眼底浓重的夜色。
“为什么?”
许久许久。
他才听到颜忆轻到化在空中的声音。
她答:“我不想重蹈覆辙。”
谢璟尧胸口一窒。
如同一记重锤,狠狠敲打他胸腔,溅出血来。
离婚是他提的。
是他用力将她推开,却又强求着让她回来。
一切都静止了。
无人再开口。
在这个初秋微凉的夜里,阒静寂寥的时刻。
谢璟尧手上的烟空燃了长长一段,烟灰被风一抖,便飘散在空中。
他抖着手,将烟尾咬在牙上,用力抽了一口。
青色烟雾从肺里滚过一趟,又渐渐从唇角逸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
颜忆费力地用手支着身子,抵抗着酸麻的双腿,试图站起来。
她仍旧赤着的脚,因为刚才的跑动而染上了脏污。
月光荧荧照下来,谢璟尧睫毛微颤。
那样莹润洁白的肌肤,终究被他弄脏了。
“以后不要那么冲动了,”颜忆扯了扯嘴角,轻声道,“安泽是无辜的。”
“更重要的是,我不想你出事。不要拿自己冒险,不值得,谢璟尧。以后就算没有人珍惜你。”
“你也千万要珍惜你自己。”
说完,她转身。
却听身后“啪嗒”一声清脆的掉落声。
颜忆下意识侧头看去。
掉在地上的东西在月光映照下,折射出一片银色的光。
是那块玻璃。
可颜忆总觉得有些不对。
她心里发紧,抬手将地上的东西捡起,入手竟轻飘飘的。
“塑料的?”她失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