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透明(226)
我点头,我只能点头,除了点头我还可以做什么?这个当初和我们说说笑笑,包容我们的臭脾气胜过一切的老板,竟然那么快要消失在我的视线尽头……可是,我没有眼泪,连楚妤都没哭,我更加没有理由这么毫无用处地矫情。
“蒙洁,楚妤她一直认为,我真正眷恋的是你,所以,我也不奇怪她今天叫了你来,她是怕我后悔啊!她不知道,从我决定要娶她的时候,后半辈子一定会爱她,心疼她,可惜,我没有时间了……她不知道也好,她一直都放不下靳树轩。靳树轩,不是已经离婚好些年了吗,听说还有个女儿……如果有机会,你劝劝楚妤,争取她自己的幸福,别委屈了后半辈子,她在香港无依无靠,我和她也没有孩子,我走后,就拜托你们了……”
他交代了好多好多,细小的或是重大的,他为楚妤的未来作了那么多设想,并通过我的点头来安心。我一一答应,只是,我和云露都了解楚妤的坚定与固执,她自己也许已经为自己想好了该走的路,从来都是。但,如若有人想要为难她,我和云露,一定站在前面。
他有多爱楚妤,楚妤竟然不知道;楚妤多爱靳树轩,我们也不知晓。所以,说什么,都无力。
他再次昏睡过去,我出来,看见楚妤迷茫地坐在走廊上,我想把刚才的话告诉她,又生怕平添了伤感。老板是爱她的,他不要自己的感情牵绊了楚妤今后去追寻爱情的决心,我不能够粉碎了他的苦心。
谎言,善意的谎言,原来,要一个人永远坦荡,是那么难。我又想起了陶冶,一秒而过。
楚妤说得很准,凌晨时分,他第三次疼痛发作,那时接到通知的亲朋好友都已来,他年迈的父母,他的前妻,云露和萧一恪,还有,我将陶冶也叫来了。
医生抢救的时候,楚妤坚决要进去,我们在外面,听到老板撕心裂肺的呕声和呻吟声,我第二次体会到了死亡的可怕和死亡意味的解脱。他的前妻站在我旁边,浑身发抖,挽着他年老的母亲,声泪俱下……我没有听到里面楚妤的哭声,她现在是那么坚强。我的手和云露的手握在一起,僵硬到无法放开。
半个小时以后,医生出来,宣布:凌晨一点五十分,病人被确认死亡!
老太太和老先生喊着他的名字跨进去,我和云露同时有点颤抖,顿了好几秒,才慢慢走进去……
医生刚撤走那些仪器,老板躺在床上,眼半闭,嘴角的血依然在不停渗出。周围霎时安静,嘤嘤抽泣不断,包括他的前妻,而楚妤,她坐在床边,一只手紧握老板的手,另一只手拿纸摁在他的嘴角边堵住那来自五脏六腑的血。
“眼都不肯闭……我的儿子,多少事放不下……”老太太哭得差点背过气去。
楚妤好像根本不在乎周围的人了,她轻轻说着:“放心吧,去吧,不痛了。我懂得照顾自己,公婆也懂得照顾Jacky(他儿子)。”说完,用手慢慢碰了碰他的眼帘,老板安稳地闭了眼……
然后同样小心地将自己的脸贴向老板的额头,眼跟着一闭,一行眼泪顺着楚妤的眼滑到老板的脸上……
楚妤久久没有睁眼,任由眼泪肆意,一点声音都没有。见此情景,之前哭泣的人更加痛彻心扉,云露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没有站在我身边,我只好转头捂嘴,陶冶一下便挽住我,带我退到走廊上。我看见云露正坐在椅子上,靠在萧一恪的肩膀上,难过得无以复加,萧一恪像陶冶拍我一样轻拍云露的肩膀。我与云露彼此对望一眼,什么都没说,红了眼眶……
第149章
149
隆重的丧事,楚妤顶着憔悴的面容一直应老太太的传统要求,跪在那里进行家属答礼,来往者均对她讲“傅太太,节哀顺便”,却都是对着那个孩子连连叹息,从而产生对老板前妻的深刻同情。
我看到老先生老太太一直搂着那个孙儿不放,看看老板的遗像再看看孩子就会失声痛哭,看到他的前妻这次选择一直本分沉默地守在二老身边,我明白了老板生前的顾虑——楚妤没育有傅家的任何子女,又不是元配妻子,他死后,老太太肯定会把孙子接回来,那,如果他的前妻也一起回来了,楚妤,她在那个家里,还有什么资格和地位……
想到这里时,萧一恪碰我一下,我抬眼,门口走进来靳树轩。他一脸的凝重,对死者遗像鞠躬,再转过去,对着楚妤鞠躬。楚妤微微低头答礼,抬头,他们彼此那一睹,千言万语也说不出口。他到底还是来了,来看看这个爱他爱得什么都不需要的女人,在这样的厄运里,是否需要他的帮助。答案是否定的,楚妤傲然悲凄地跪在那里,表情显露不出内心的任何情感。我看到靳树轩的脸上,有着敬佩的怜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