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南川一只手支撑着额头,指尖没入黑发中。
垂下的发丝遮住了五官。
“算是吧。”
云卿斟酌了一下他这三个字的意思。“算是吧的意思是,退?”
段南川突然转头看向她。
那双漆黑的眸子里,竟然带着几分厉色。
“你想让我退吗?”
逼仄的目光,让云卿瞬间哑然。
半天才道:“你想退就退,不想退……就要按时参加活动。”
段南川又不说话了。
他紧抿着嘴唇,似乎想要从云卿的脸上看出什么端倪。
云卿总觉得眼前的段南川有些不对,和以前不太一样,心里莫名的慌张,匆匆道:“你做好决定就去和社长吧,我先走了。”
说完,不等段南川回答,匆匆往一班的教室走。
一路上,都感觉有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背上,那么强烈,无法忽视。
直到走进教室,才终于消失。
段南川一直看到云卿的背影,眉头皱得死紧。
其实他想说的是:
比起我,你是不是更希望黄行光进合唱团?
但他说不出来。
想起最近学校里的那些传闻,他的脸色更加阴沉。
接下来几天,每次从三班窗外路过的时候,云卿总能看到段南川一反常态,大多数时候都是趴在桌上。
为了验证自己的想法,她甚至还专门在上课的时候请假去厕所,故意路过三班看了一眼。
就连上课的时候,段南川都在趴着睡觉,就连甚至都习惯了,竟然没叫醒他。
云卿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却又说不上来。
难道是段南川妈妈的事又被发现了?
还是被苏星澄用这件事威胁?
她唯一能想到的就是这个,现在那些宣传单还放在她书包夹层里,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下课,云卿又一次借口去卫生间,实则观察段南川有没有在睡觉,回来的路上,看到钱明志正坐在楼梯口。
她犹豫了两秒,走过去站在旁边等着。
钱明志在给人打电话,语气中透着商人的圆滑。
“……这真的是最低价了,你要是觉得贵,我就拿起卖给别人,多少人去抢着要呢……好好,我在便宜你8%,这样总可以了吧?明天拿货!”
挂了电话,看到云卿正站在旁边等着,笑着迎上来。
“同学,咱们又见面了,你也想买东西?你那么大方,我肯定给你折扣!”
“我想问你点事儿。”云卿想了想,询问道:“你和段南川是朋友,对不对?”
钱明志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还算不上吧。”
云卿一时哑然。
但她只看到段南川会和钱明志来往,只好死马当活马医。
“你知道段南川最近有什么不对劲吗?他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什么不对劲?我看不是好好的吗?”钱明志疑惑道。
“以前他下课也会学习,现在却……”云卿皱着眉,斟酌用词:“不太好。”
闻言,钱明志却笑了起来,一只手扶着栏杆。
“同学,你是不是记错了?段南川学习才是不对劲,好吗?现在顶多恢复原状。”
云卿愣了愣。
好像确实是这样。
难道之前看书是一时兴起,现在是热度过去了?
钱明志仔细打量云卿,见她是真的好奇,咂了咂嘴,朝她招了招手。
压低声音问:“你知道,段南川为什么突然这么拼了命学习吗?”
云卿摇头。
现在段南川突然改变的原因,她都不知道,更别说之前学习了。
钱明志叹息道:“他想当年纪第一啊。”
闻言,云卿勾了勾唇角,可能是觉得这个志向和段南川不搭调,有点想笑。
可是下一秒,她就彻底笑不出来了。
钱明志指了云卿一下,突然道:
“他想做能跟你名字放一起的年级第一,你说……这是不是挺不可思议的?”
第17章 暗恋我(17)
云卿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教室的。
脑海中回响的几乎都是钱明志说的那句话。
等回过神来, 自己已经坐在座位上, 面前的桌上放着一本高一全年级成绩排名册。
翻开第一页, 前两行就是黄行光和云卿的名字。
她的视线凝固在黄行光的那行排名上,脑海中想着的却是段南川的名字。
钱明志说,段南川是为了她才开始学习的。
仅仅为了能和她的名字出现在一起?
这个理由, 就算是她看来也不可思议。
怎么可能?
别说现在,他们两人并没有多少交集。
就算是上辈子, 云卿喜欢了他十年, 最后做了他的情人半年, 到死了,也没能让段南川说出一句喜欢。
——
上辈子, 云卿高二的时候,家中突发变故。
云锦山名下一直承包工程的建筑公司接了一个大单,开发的是A市区城郊结合部的著名棚户区。
占地颇大的棚户区全部改建,这是一个大工程, 不少公司都在竞标。
云锦山拿下项目之后十分高兴, 甚至来不及庆祝, 就投入到紧张的工作当中。
这片棚户区距离乐尚高中不远, 但云卿一直记着南川之前的警告,一次也不敢再去, 甚至在项目期间都没有去找到云锦山。
可是就在高二上学期快结束的时候, 工地有人突然受伤了,说是建筑违规,导致墙壁坍塌砸到了人, 不少棚户区的人都涌到云锦山的公司,要求赔偿。
云锦山为人忠厚,看了他们的验伤单子之后打算息事宁人,立刻就给了赔偿。
但事情并不像他计划的那样。
棚户区的那些人像是早就计划好了的,不知道是谁出的主意,那些受伤的人越来越多,口径一致对外说是被工程砸到了手脚。
最开始云锦山还好言对待,后来才发现是被讹上了,他脾气硬,没有再给过钱。
没想到,那些人开始每天在工地上抗议,阻碍工程进度。
报警赶走了,第二天又来。
来来去去拖延了一段时间,工程进度没有,事情反而闹开了,网上开始流传棚户区强拆事件。
居民静坐抗议的照片和莫名其妙的验伤单子一发上去,全网都在指责云锦山。
这样过了一段时间,云锦山承包的工程被甲方退了,因为违约,又支付了一大笔违约金。
除了这个工程,和云锦山有合作的其他项目也纷纷开始取消。
短短几天,公司元气大伤。
云锦山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棚户区发生的事是有人在背后指使。
公司的状况一落千丈,濒临破产,他气不过,把当初闹事的人都告上了法庭。
官司一打就是半年。
当时正值云卿高二下半学期,每天回家,看到的都是以泪洗面的李心美,还有日渐憔悴,几天没有回家的云锦山。
受到家里情况的影响,她的成绩开始下滑。
终于在高二下学期期末考结束的时候,云卿拿着好不容易有些进步的成绩单,准备带回家,让父母好好开心开心。
一个电话却先打了过来。
母亲李心美在那边哭得歇斯底里。
云锦山跳楼了。
不知道是不是有人背后阻挠,他奔波几个月的官司最后还是输了,不仅没能把那个幕后主使抓出来,甚至还要赔偿那些闹事人的精神损失费、误工费和治疗费用。
当时云锦山名下的公司已经破产,负债累累,这笔支出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倍感绝望的云锦山带着愤怒,从棚户区修建到一半的烂尾楼上跳了下来,用生命表达自己的控诉。
这件事发生后,云卿在高三刚开学的时候退学了。
将云锦山下葬之后,她们变卖了家里所有的不动产,开始自救。
李心美从结婚后就被云锦山宠在家里养尊处优,现在云锦山一死,她没了主心骨,除了每日以泪洗面,大多数时候都浑浑噩噩。
整个变卖家产,偿还债务的过程,都是当时才只有17岁的云卿完成的。
短短一个学期的时间,她迅速长大,忙里忙外,出门协调前来讨账的公司代表,忍受责骂,回到家还要照顾悲伤过度的李心美。
他们从别墅搬到了出租屋,又忙碌了一两个月,才终于将债务全部还清。
把最后一批来要账的人送走后,云卿已经濒临崩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