咬青梅(44)
寥寥几个字正中要害,韩坦面红耳赤的垂下头,视野变得模糊而扭曲。风一阵雨一阵的吹进心里,他那点既可怜又可悲的自尊顿时没了踪迹。
在往日长久的岁月里,逃避是他面对困难时惯用的手段,他早就习以为常,未曾细想过这其中会有怎样的隐患。
面对唐莎是逃避,面对孟云端也是逃避,甚至到了此时此刻,自己的潜意识里依旧拒绝承认孟云端的奔溃与自己有着直接联系。
身体压抑到战栗,他从来没有哪一刻如此的痛恨自己。
周淮见他半晌沉默不语,没有动静,懒得再做纠缠。徐徐转过身,他刚作势要走,却听韩坦在背后出声道:“周淮。”
周淮顿住脚步,半边身子袒露在阳光里,另外半边依旧陷于阴影。
韩坦没去看他,依旧是低着头,目光静静地看向避光处的阴冷角落:“你放心,这件事我会给你一个交待。”
周淮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
韩坦又道:“你……”话音刚出口,他忽然又迟疑了,反复在心里斟酌着措辞,他终于还是把话问了出来:“云端说她有爱着的人,那个人是不是你?”
周淮做了个深到极致的深呼吸:“你说呢?云端她这次之所以出事,不是单纯的心理脆弱,而是因为抑郁症。”
韩坦一拧眉毛:“抑郁症?”
周淮斜眼去看他,嘴角微微扯动,是个要笑不笑的模样:“你和她认识这么久,连这个都不知道,你还怎么敢说你爱她。”说完,他抬脚向前走,同时头也不回的高声道:“她在405病房,你要看就去看。”
周淮没想阻拦韩坦与孟云端见面,毕竟他在孟云端的生命里扮演着很重要的角色。可是临到跟前,倒是韩坦自己选择了回避。
轻手轻脚的走近病房,韩坦只隔着玻璃窗瞧了一眼,便转身离去,目标明确的开始寻找唐莎。
唐莎听说了孟云端的现况,知道自己这次险些玩脱了手,闯下大祸,便故意躲着不见他。
但是有些事单靠“躲”是躲不过去的。韩坦硬起心肠,让人传话给唐莎,说是自己已经报了警,不出面的话便立刻走法律程序。
唐莎一听这话顿时慌了心神,马不停蹄的奔去韩坦家里。
到了家,两人一见面,唐莎二话不说先开始哭,一边哭一边胡搅蛮缠,推脱责任。韩坦也不理她,一直安静的等她把话说干净,末了淡淡的说了一句:“你的个性我是了解的,你平时虽然刁蛮任性惯了,但不至于使出这么阴险狠毒的手段。”
阴险狠毒。
唐莎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在韩坦的心里,自己会与这四个字扯上联系。她满脸惊惶的看着他,看他不紧不慢的端起酒杯,品了一口杯里金黄色威士忌。
“说吧。”韩坦坐在后院的屋檐下,面对满庭的绿意深深,目光平静的看向不远处一丛盛放的蔷薇:“这损招是谁给你出的?”
唐莎的嘴抿成一条线,迟迟不肯出声。尽管只字不言,但是她既然有没反驳,便代表了对韩坦猜测的默认,默认她的背后的确有这样的一个人。
韩坦不急不躁的等着她,看似温和的姿态,实际上是对唐莎的漠视。
愤怒还是其次,唐莎只觉得受到了莫大的羞辱。
“你就那么在乎她!”唐莎大喊一声,恼羞成怒的夺过韩坦手里的杯子,狠狠向下一掼。哪知这一掼偏了力道,又厚又沉的杯底正好砸在自己的脚背上。
一声惨叫骤然传来,韩坦连忙抱起她,平放在沙发上,又喊来佣人帮唐莎处理伤口。
细嫩的脚背上肿出一个鼓包,颜色又青又紫,好在有鞋子做缓冲,没有伤到骨头。但这依旧令韩坦有了一种焦头烂额的感受。
他静静地坐在唐莎身边,用后背对着她。
唐莎轻轻的扯了一下他的衣角:“韩坦。”
韩坦不为所动。他的后背微微佝偻着,肩膀向两侧缓缓倾斜过去,整个人散发着一股浓浓的落寞。
唐莎将这一幕看在眼里,既心痛又委屈。她狠狠一蹙眉,眼角滑下一滴泪:“你就这么喜欢孟云端?没有她,你真的就这么难过?”
不知为何,当听见孟云端这三个字从唐莎嘴里吐出来时,韩坦仿佛像是害了病一般难受。他深深吸了口气:“你别提她,拜你所赐,我现在是彻底没脸见她了。你最好把那你知道的事情都说出来,否则……”
唐莎鼻子一酸:“否则怎样?”
韩坦缓缓地回过头,毫无感情的开口道:“何必呢?我好好说话你不爱听,非要听歹话?”
唐莎悻悻的别开脸。短暂的静默过后,她仿佛缴械投降一般,哑着嗓子说了三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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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035
唐莎哑着嗓子说了三个字:“是魏莱。”她吸了吸鼻子, 勉强平复了气息:“有一天我在餐厅吃饭的时候偶然遇见她,就聊了几句,她顺口提起她的老同学因为出了一些事, 在网络上被人肉,后来被逼到辞职, 我听了之后就动了这个心思。”
话音落下,韩坦的脑子轰的一下炸开, 太阳穴上突突跳个不止。
他早该想到的, 唐莎一开口, 自己的思路就仿佛一处通,处处通,顿时将其中的前因后果想了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在孟云端进入公司之前,魏莱一直处于众星捧月般的地位,受着所有人的恭维与巴结。然而孟云端到来之后,那架无形的天平缓缓朝另一侧倾斜而去。
这是一种既生瑜何生亮的悲哀。
周瑜嫉恨诸葛亮,有心设计想使他难堪,魏莱又怎能免俗, 又怎能奢求她人格高尚。
只是她走错了唐莎这一步。
她想利用唐莎,拿唐莎当枪使。以为仅凭自己几句有意无意的提点,便可以洗脱一切罪责。
没这么容易。
作恶的人,必须付出代价。
第二天, 韩坦直接将魏莱从公司开除,并且与行业内的各大公司通气,对她进行全面封杀。
对于一位设计师来讲, 这无异于彻底断送她的前途。
魏莱不是第一天混职场的菜鸟,几次碰壁下来,她很快意识到症结所在。忍无可忍的找上门,她当面质问韩坦:“我勤勤恳恳替你卖命,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卸磨杀驴也就算了,难道还要把我往绝路上逼吗?”
韩坦拍案而起:“是又怎样?这叫做以牙还牙,你加诸在孟云端身上的所有痛苦,我韩坦替她还给你!”
魏莱浑身战栗,声音微微颤抖起来:“你根本就没有证据。”
韩坦冷冷一笑:“证据?我不是法官,不需要证据。”
偏执,蛮横。这是摆明了不打算讲道理。
魏莱从未见过韩坦如此失态过。倏忽间,她意识到自己千算万算,却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环——孟云端在韩坦心里的分量比自己想象的要重,哪怕让公司承担损失,他也要替孟云端报复自己。
任何事物一旦有了感情的涉入,便再难回归理性。
原则成了可有可无的存在,韩坦目光中的狠厉化成了一把刀,彻底切断魏莱最后的侥幸。
魏莱恨的手心发麻,恶狠狠的死死的盯着韩坦。或许是那股不屈不挠的劲儿过了头,她脸上的表情几乎有些疯魔,末了只撂下一句话:“好啊,既然你不仁,可别怪我不义。”便转身没了身影。
与此同时,孟云端悄默声的出了院。
在她住院的几天里,周淮替她找了一处新房子,在三环边上,地段虽然一般,但胜在安静。小区里有二十四小时安保,没有住户的允许谁也进不来。
孟云端走进屋内四下打量,就见室内干净整洁,窗明几净,自己的日常用品已经被逐一放置在合适的位置上。
她这个人生活简单,无论什么向来是够用就好,没有太多零零碎碎的小物件,挪动起来倒也方便。
满眼忧虑的看向周淮,她坐在客厅里的沙发上轻声说道:“我有些担心潇潇。”
周淮没有立刻应声,而是自顾自的走进厨房,用电热壶接来一壶水,又在餐桌上接通电源,一边动作一边回答道:“我托人给她找了份工作,公司离得远,在郊区,但是提供宿舍,所以她就搬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