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之变(31)
医院妇产科医生下班吃饭去了,手机里预留的围产保健医生的电话打不通。子良不停来回踱步几乎要骂人了。妈妈在一边怪他沉不住气。我知道他只是太担心了。
下午一点半,医生的电话通了,她在手术室,刚捧出一队双胞胎。她建议我住院,做了彩超,显示羊水破了后羊水已偏少,对胎儿不利。于是马上办理住院手续。整个下午,我一直有要小便的感觉,下腹涨痛,还一直有不能自控的液体流出,却不是小便。晚上,我们劝妈妈回去睡觉,因为宝宝真的一出世,妈就不能再回去了,得照顾宝宝。子良陪我,像一个丈夫的样子嘘寒问暖,还买了许多我爱吃的酸奶、饼干。夜里10点,他说医院空气太闷想出去散散心。从10点半开始,我小腹胀痛加剧,时时有便意。子良不回来,我捧着肚子挨到医生值班室询问。值班医生很生气,说阵痛开始了,问怎么没有家人,怎么可以自己一个人。我这才意识到里三层外三层的孤独已经紧紧把我包围。见我黯然神伤,医生马上安慰说不要担心,只是子宫收缩,叫我疼痛难忍时让家人带我去产室检查。凌晨一点,痛得要打滚,我几乎是摸打滚爬十八般武艺全用上,到产室检查。医生让我再等等,说宫口开得不够,无法生产。凌晨两点,子良才回来。我已痛得没有力气去追问他的去向,只是觉得特别委屈。
第二天,继续如昨天下午般挂水保胎。一直为我做产前检查的医生建议保胎,胎儿太小,早产近一个月。可阵痛依然在继续,羊水依然在流失。同病房的产妇都建议我早点采取剖宫产,因为我骨盆小,胎儿头位高无法自然生产。北边床上的产妇因听从医生保胎建议晚了一天生产,结果孩子呛了羊水已送往南通副院保养。保胎药依然在挂,同时又挂了减缓阵痛的药水,从早上一直挂到下午共六七个小时了。一只手上扎了两根针管,几种药水同时在挂,另一只手捆着绑带在测心率,鼻孔插了氧气管。这时的饿我"全副武装",子良看着我,就泪如泉涌了。后来我开始急剧呕吐,医生说药水挂快了,减缓速度后依然在吐,子良开始跟医生发火。妈妈姨妈叔叔他们都来了,责怪子良太不成熟太莽撞,可是我知道他是太担心我和孩子了。我心里竟有隐隐的喜悦。
我的情况丝毫不见好转,终于决定动手术。这时我已经痛的没有丝毫力气了。换上手术衣,躺上推动担架打完镇定剂,然后子良签字,我第一次感觉到原来还有一些事情上,子良的分量是高过我妈的,没有他的同意,谁也没有权力签字。我第一次体会到夫妻一体同命鸟的含义。在手术室门口,医生拦住了妈和子良。在电梯时,子良说,那年车祸,我不在你身边,不能与你同生共死,但今天他会一直陪着我,心与我一起跳动。我特别感动。我对子良说,你要听清孩子是男是女,早产状况如何,要不要保养。我一出手术室你就要告诉我。他郑重地答应了。可是在手术室前,他松开了我,没有电影里那些依依不舍。我一个人被推往手术室,特别孤单。回头看子良,他却不在看我,只有妈妈的目光紧紧锁,原来最可靠的还是妈妈,只有母爱最无私最无处不在。我又安慰自己,也许子良看着别处只是怕我被他眼中的担忧所感染。就像昨夜,也许他只是出去调整情绪,也许是把他要当爸爸的喜讯上网告诉他远方的亲友们去了。我何必耿耿于怀?
我都不敢相信,那么狭小的一块地方居然就是迎接新生命的神圣场所。一个小得几乎无法转身的手术台,一面钟挂在墙上,对面一个类似药柜的橱,一台电脑,几盏吊灯。开始给我打麻醉。白布把我胸部以下全部罩住。医生让暂停,再次询问我是否再保保胎。后来又来了一位医生,摸摸我的肚子果断地说可以手术了。我听见刀割皮肤的声音,血流的声音。然后麻醉师急切的声音:"血压血压,一直在降低。""减少麻醉剂量,减少。"一个女医生很果敢的声音。这时,有一股与我身体相剥离的力量。我从书上看过完整的生育过程,根据这些经验,我判断孩子捧出来了。我强迫自己保持清醒不能睡过去。我的孩子早产这么久,他平安吗?需要保养吗?我要听听孩子的情况。
一会儿,我听见有小孩在哭。我心里懊恼得很,医生怎么搞的?怎么可以让小孩进手术室?是医生自己的小孩吗?怎么可以把自己的孩子带入手术重地?不会感染细菌吗?而且也不哄哄这孩子,一直让他哭,烦死人了。我很不耐烦地问医生这是谁的孩子。离我最近的男医生也就是我的麻醉师说:"在这里,除了你的孩子,还会有谁的孩子?"我恍然大悟,纳闷自己怎么会糊涂到这般田地!我又问:"是男宝宝还是女宝宝?""呵呵,你问得好温柔,是男宝宝还是女宝宝?"他故意重复一遍我的问题,然后告诉我是男宝宝。我不敢相信,大家都说我会生女孩的,我连女儿的名字都取好了:"你骗我的吧?""呵呵,我骗你,那下了手术台,我得自己生个男孩送给你啊?"那个男医生很可爱的做鬼脸。我发现,整个世界多可爱啊!"宝宝早产,有什么问题吗?需要送走保养吗?""这不是你该管的。闭上眼睡一觉吧。"麻醉师温和地止住我的问话。我又去问主刀医生,她告诉我一切情况良好。缝合刀口用了好久。下手术台,我感觉腹部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