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之变(24)
我整理出一个皮箱,带好考试用的书,换洗衣服和一些生活必需品。然后关上一切通讯工具,住进了旅馆。我拼命背书,不去想家里的鸡飞狗跳。一夜无梦,一觉睡到天亮。我到小摊上吃了碗面,轻松走入考场,顺利答题。走出考场来到电瓶车前,我才发现车上坐着个人。见我来了,跳下车。一夜不见,他眼里布满血丝:"整个城市,从昨天下午起,我跟你妈,能找的,都找了……"我掉头就走,不着一字。"筱雨,我错了。筱雨……"他死死拽住我。陆续有答完题的考生走出考场,有学生家长有同事。我放弃挣扎,不希望明天到学校又成话柄。他带我来到一处广场的雕塑背后,没有人。"筱雨,我不是人。我也无法原谅自己。这样,你跟我回去,我同意你一切惩罚,哪怕离婚。办完手续,我立刻走人,永远不在你面前出现。"我今天地一次正视他,脸上写满诚恳。但是我依然没同意。然后他开始打电话:"妈。你别担心,我找到筱雨了。"听见他在喊妈,我下意识地想逃开,他用力抓住我,我被弄得很痛。他把手机塞给我,控制住我的身体,逼迫我不得不听妈妈的声音。妈的声音已经嘶哑:"筱雨啊,你不要妈妈了吗?你有什么委屈不能跟妈妈讲啊?筱雨,你还要妈妈吗?"我的心碎了一地。泪水打湿我整张脸。"妈妈,我要你。我听话,我回去。"原来一个人活着,不是仅仅为了自己。你有很多背负的责任,你无从逃避!悲哀像一个沼泽一个泥潭,软绵绵的,消弭了我所有的锐气;悲哀像一束光,它从对面照来,我可以避开可以绕道而行,可是它从头顶上来,从背后来,我无所遁形,我只有任它摆布:如影随形,仅此而已。
第九章 我本将心比明月
妈妈每天依然观察我的反应,有次不知怎么被她看到了我的避孕药,她很生气。子良父母也经常来询问消息。邻居们见面也总问我有没怀上。我和子良都开始觉得压力挺大的。原来要不要孩子还不仅仅只是两个人的事。怎么会有那么多人、那么多意见掺和进来呢?子良对我坚持不要孩子是很不满的。几乎每天晚上,他都来做我的思想工作,企图帮我换脑。到后来,这游说的集团越来越大,妈妈、姨妈、外婆甚至爷爷奶奶、叔叔他们全都加入了意见。大家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仿佛我是一个食古不化的顽固分子!
6月,我开始没有规则地呕吐。我的慢性咽炎一般只在早晨起床刷牙时使我呕吐,现在突然每天任何一个时间段都发作使我很不安。我们学校最近两年改变了管理,因为现在城里都是双职工家庭,很多家长无法中午准时回家做饭,顺应这一家庭困扰和家长要求,学校食堂大量供应学生饭菜,统计好每班需要在校就餐的学生人数,由专人把饭菜送到教室,由班主任老师亲自分发饭菜,管理就餐秩序。也就是说,我作为语文老师兼班主任,基本上每天都得在校分饭、维持秩序,中午是不能回家的。所以,最先看出问题的就是我的同事们:"冯老师,结婚半年了吧?怕是有了吧?"我愁眉苦脸,说暂时没有要孩子的打算。同事说:"早点要孩子有什么不好?对体形恢复、对重新投入工作都有帮助。年纪大了不容易恢复体形,高龄产妇也有危险啊。我们做教师的,无论什么时候怀孕,都是要耽误一个学期的教学的。别死脑筋了!"体形恢复,这几个字是挺让我动心的。我一直觉得女人就是为美而来的,不仅仅是为悦己者容,更应该是社会的风景线,为自己也为别人而美丽,一份美丽可以成为自己和身边人的动力,成为克服各种困难的源泉。
我买了测孕试纸,结果显示,我怀孕了。妈妈是最兴奋的人:"我辛苦一辈子了。你有了孩子,我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提前退休带孩子了。趁着我年轻还带得动啊。"妈妈是那么喜悦,我硬生生地把打胎的犹豫押了回去。
可是我的情绪很急燥,动不动就有莫名火,子良对我很迁就,几乎千依百顺。我要吃话梅他去买,我不要吃了他帮我扔,我要盖毛巾被他去拿,我嫌重他又帮我收回去重新去找被单,我要听歌他去买碟,我厌倦了他又换来录象片。我能想到的变卦办法都使出来了,他始终言听计从。放假了,也许是不上班了,我的情绪开始渐渐稳定。可是八月,我又烦躁了。总疑心我会生个三瓣嘴的兔唇儿,担心孩子生出来缺胳膊少腿,担心孩子会若智,担心我脚不好孩子脚也有问题……我能想到的问题儿童的状况我都担心我的孩子会有。我自己身需体弱,我害怕我的孩子再也任何问题。子良一遍遍地安抚我的情绪,告诉我我的体质是车祸造成的并非先天性一定不会遗传,他说我们都做过婚前体检没有任何不适宜生育的问题,双方也没有任何家族遗传病,他说我们的孩子一定会是最健康的。他还利用业余时间网上下载了很多安胎的歌曲,因为我用电脑听会有电脑辐射,手机也有辐射,他就自己先学了唱,然后再每晚睡前一遍遍唱给我听。他还把我的手机换成了小灵通,说这没有辐射。子良有很多缺点,可是这不防碍他爱我;他很爱我,可是不排除他有很多坏毛病。我的先生他只是一个最平凡的男子,有一切平凡男子都有的善良、不足和爱心。他能力有限,可是他尽最大的努力给我以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