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之变(22)
洗完头发,我回到新房。子良和他父亲又出去了,我听到摩托车发动的声音。我躺在床上,累,却了无睡意。后来,车又回来,我听见车库关门的声音。门被推开,父子俩进来,手上托着崭新的鸳鸯盒。然后他父亲出去,他在我身边躺下。我拥着被子转了个身背向他。"筱雨,我今天很失落。我听见酒桌上你的亲戚们都称我是上门女婿。你奶奶甚至说我该改姓冯。我发现,今天的客人全是你家的亲戚,我除了父母,没有一个亲人到场祝贺……筱雨,你原谅我。我以后不了。我错了。"我闭上眼睛假装睡着了。自此,一夜相安无事。
第二天,我一如往常去上课,发喜糖,全校两百多名教职工每人一盒。大家都祝福我,夸我漂亮,猜我一定很幸福。我觉得那些声音离我好遥远,一定都与我无关。第三天,是学校的答谢酒席,因为很多同事送了钱。我一袭婚纱拖地,在门口喜迎宾客。大家都啧啧称赞新娘的美丽新郎的帅气。整个酒席,安排了主持人,有半小时左右的婚礼主持。我们看似幸福地喝交杯酒,互换戒指,婚礼宣誓。呵呵,我觉得特别假,一场闹剧,所有的人都在演戏。罗刚也来了,他却带来了个坏消息,说小说不出了,他是个商人,得追求市场前景。他说我的小说太青涩,不能迎合市场口味。后来还有人捧来了鲜花,我看到花里夹着一张祝福卡片:"祝爱你的人和你爱的人都能得到幸福。你要快乐。过儿。"我故意把这张纸塞到礼仪小姐手里的托盘中。我若无其事地对子良说:"是美容院送的。我在那里做过几个月的脸部保养。""是为了咱们的婚礼吧?"他微笑着得意地说。我也很得意,他这么说就是没看出有何不妥。其实,本来就什么都没有啊,不是吗?难道有什么吗?难道发生过什么吗?没有,什么都没有。我的心情轻松起来。
我总觉得这次有完整结婚主持过程的才算真正的婚礼。我把今夜当作我真正的新婚之夜。
从酒店回来,子良细心地帮我把头型拆掉:"筱雨,那天在发廊我学会怎么拆新娘发型了,保证你不痛哦。"他动作很轻很细致,还给我干洗了头发,一切就绪,就该上床睡觉了。他很细心地帮忙脱我的新娘礼服。我换上睡衣,静静地看着他,不发一言。"筱雨,"他轻唤我的名字,"你们老师都有职业病吧,我有几次都看到学生帮你敲背。今天我帮你敲好不好?"我不答一句话。他就厚脸皮地迎上来。我不做声,妈妈今天也来城里了,她在隔壁。我不想让她听见什么不快乐的音符。他细腻而温柔地帮我捏着肩膀,又酸又痛,我还真是有职业病啊。我警觉地意识到,他借捏背之便伏在我背上,在解我睡衣的扣子:"住手,子良。"我轻声喝止。"怎么?我们是合法夫妻了。""子良,你看我们都结婚了,不急在一时,来日方长不是吗?我还没准备好。希望你体谅我。""可是……""子良,那么多困难和压力我们都克服了,你还怕我飞了吗?我是你的妻子,迟早是你的人,只是早晚而已,你何必强迫我?如果我终究要离开你,你暂时得到我的人却得不到我的心不是更悲哀吗?""你继续说,我在听。"他已停住动作,从我背上翻身下来。"等到我心甘情愿好吗?我真的没准备好。子良,你不愿意等我吗?""好,那我就等到你身心统一都属于我的时候。如今是2005年,我2002年开始追你,等了几年了,不在乎更久。"他说着,从橱里捧出另一条被子,把床上有大红鸳鸯喜被推给我,他盖上了另一条。
我望着身边的新郎,他拥着另一条被子已沉沉睡去,不时发出均匀的鼾声,不知他有没有做梦,梦里有谁。我虽然不愿意有实质化的接触,可是也期待一个温暖的拥抱,等候一次温馨的牵手。可是什么都没有,只有挡在彼此间两条不同的被子。我望着自己身上绣着鸳鸯图案的大红喜被,止不住的伤感袭上心头。我推开被子下了床,拉开窗帘,整个小区灯火阑珊,那一盏盏不同的灯下,又都各自酝酿着怎样的伤心和怎样的幸福呢?我的脸贴在冰冷的窗户玻璃上,元旦的冷,是一种彻骨的感觉,泪水沿着脸颊沿着玻璃,无声地一滴滴滑落下来……这竟是我的新婚之夜!我竟然结婚了,就这样结婚了,这,竟是真的!
一个月过去了。妈妈开始在我起床观察我有没有害喜的迹象。我有慢性咽喉炎。这是另一个职业病,说话太多所致。所以我常在刷牙时呕吐。妈妈就很紧张。叮嘱这叮嘱那。子良每次都无奈地笑笑。呵呵,她要是知道我跟子良天天睡在不同的被窝里,不知会怎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