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树与烂柯人(111)

作者:舍曼 阅读记录

小说简介:标签: 边缘恋歌 关键字:主角:陈烟桥,倪芝 ┃ 配角:蓬莱 ┃ 其它:在地震中痛失所爱的火锅店老板 “时间分两类,你在的时候和你不在的时候。”你不在的时候,我就成了烂柯人。一个每年挂上几日凭吊牌匾的火锅店,一个在地震中痛失所爱的火锅店老板,一个孑然十年后忽而枯木逢春的男人。点击展开

何沚也笑,“如果单是小湄的原因,我不会这么不近人情。你就没有想过,还有别的可能?”

何沚停顿了许久,似乎在等她的答案。

倪芝强挤出来的笑意,慢慢褪去。

一阵风吹来,她的风衣都被吹透了,想打寒颤都没有一丝气力。

何沚没等到回答,自接自话,“其实,你也猜到了是不是,毕竟以陈烟桥这样风流的性格。”

何沚叹了口气,刮得倪芝耳膜都疼,“我曾经和他发生过关系。”

第76章

不知是倪芝错觉, 还是风忽然而至。

何沚说的话,在她耳膜上鼓动地生疼。学院办公室的窗户年久失修, 上下都是生锈的铁条支撑着, 灌进来的风一阵儿更甚一阵儿,此起彼伏。

刮得地上仙人掌晃动不已。

倪芝不做声, 何沚没放过她,“上回我同你说的,让你问问他, 究竟为什么不肯同余家承认真相,你问了么?”

慢慢,倪芝纤瘦的手背青筋尽露,什么都抓不住,许久发觉自己攥了一团空气。

“他不承认吧?”何沚笑了笑, “没事, 这件事, 他还是不会承认的。”

倪芝抬头,眼睛里有些恨意,“我怎么知道, 你是不是骗我?”

何沚说,“婉湄刚去的时候, 他特别颓废, 每天喝得不省人事。”

“陈烟桥这种男人,”何沚讽刺地摇头,“无论他跌到什么泥潭里, 总有女人爱的,你比我清楚罢。可惜,他那天把我当成婉湄了。”

又是一阵风,外面的树压弯了又直,欲静不能。倪芝放回去的纸,哗哗作响,她抬手拿了本书压上。

倪芝开口,“说完了?”

何沚说,“我还需要说么?韦伯式理性?哈贝马斯理性沟通?还是科尔曼理性行为?”

倪芝摇头,“他知道吗?”

何沚语气是恨的,恨得咬牙,“你说呢?把我当成婉湄,就是他说的。我满怀期待,他说对不起,认错了。否则我怎么会这般恨他,有多爱就有多恨。我不想让他好过,我得不到的,别人也休想得到。”

她们都不说话了。

听着风声呼啸,远处慢慢开始有春雷闷响。

“倪芝,”何沚直呼,“我以为你是聪明人。”

倪芝低头看着何沚办公桌旁边放着的恒温箱,有山有水,底部平稳,风怎么吹都不晃。里面一只乌龟,悠然自得,探头探脑。

如入蓬莱仙境。

倪芝说,“我要不是呢?”

何沚用鞋轻轻碰恒温箱,蓬莱又把脑袋缩回去,她问,“你认得出来吧?”

倪芝移开目光,“蓬莱。”

何沚漫不经心地得意,“现在还觉得,陈烟桥什么事情都告诉你么?”

何沚扔给她一串钥匙,“陈烟桥家的钥匙,如果你是出于不相信我说的话,可以自己试试。如果你是相信了,还是能接受自己老师和自己男人有一腿的事情,那别怪我,因为我接受不了。”

倪芝没拒绝,接过来,“谢谢。”

何沚勾唇,“客气。”

口袋里的钥匙格外硌手,倪芝伸手拨头发,手指上已经有钥匙齿纹印子。

从公路桥下穿过,风穿底而过,格外肆虐。摆摊儿的人,那塑料皮子几乎被掀飞了一样,压在上面的石头最终骨碌碌滚了。

到倪芝脚边,倪芝替她捡起来,摆摊的老大娘已经不需要了,把吹得乱七八糟的鞋垫儿皮筋儿拢了拢,塑料皮子一卷。

“这才四月,咋就要下雨了。”

走出桥底那一刻,咸腥的水滴落在脸上。

路人开始小跑,倪芝眨了眨眼睛,承认了这个事实。

第一场春雨,竟然来得这般不合时宜。

倪芝没跑,连包顶在头上都没动力,散漫着走。到了校医院门口,进去避避雨。

她就在挂号的地方坐着,背后是透明的窗户,反着的字“诊疗时请带学生卡”。

倪芝外套上是深深浅浅的雨水渍,头发还在往下滴。

手是冰冷的,手机上都是水汽,滑了几下才开。

陈烟桥的声音更冷,冷得倪芝打了个迟来的寒颤,她里外湿透。

他声音还很远,背景杂乱,像雨点断续。

“什么事?”

陈烟桥在医院大门外,贴着柱子抽烟,接到倪芝电话才看了眼烟盒儿。答应她的就抽一包长白山,根本没做到,早换了不知道多少包了。

一辆救护车呼啸着停下,一群人忙得有条不紊,把患者送医院里去。

几天前,陈亭麓也是这样进来的,没想到没法再醒着出去了。

陈亭麓今天去世了。

自从做完手术,压根儿没醒过,直到刚才,连回光返照的机会都没有就成诀别了。

陈烟桥亲自给穿的寿衣,摸着他布满老年斑的松弛的手,曾经做过木工给他看怎么打家具的手,曾经抱起来他嬉戏,曾经叫他如何执笔作画的手,再也没有温度了。

帮陈亭麓穿戴整齐,陈烟桥单膝跪地上,脸贴着陈亭麓的手。

用只有他能听见的声音,“爷爷,对不起。”

殡仪馆没到前,单独留了时间,让陈亭麓的两个妹妹,都是年近八旬的老妪了,说想再陪哥哥一会儿。

陈烟桥便出来了,他作为独孙不能垮,还有的是精神要他打,抽烟醒醒神。

倪芝那头声音很嘈杂,跟他这边差不多。

倪芝声音毫无温度,“没什么,有个问题问你。”

陈烟桥低头碾灭了烟头,又点一支,“问。”

倪芝片刻没下文,陈烟桥看了眼时间,差不多该回去了。

有些不耐,催促一句,“我这边还有事,你问吧。”

“行,”倪芝深吸口气,“你和何沚之间,还有没告诉我的事情吗?”

陈烟桥说,“没什么。”

淅沥沥的雨,把他的声音掩盖了,显得苍白可笑。

想起来半年前,陈烟桥半夜送她到医院里,推着板车穿着白背心,满头大汗。别人说他和倪芝是一对儿,老夫少妻,他没否认。

今天该散了,倪芝说,“我知道了,我们分开吧。”

陈烟桥皱着眉,带着薄怒,“你说什么?”

“我说,”倪芝重复一遍,字正腔圆,“我们分开吧。”

陈烟桥烦躁不已,“丫头,别闹了,我说了,何沚的事情等我回来解决。”

他抬腿往回走,想了想,“如果你是说,何沚以前对我有好感的事情,那早过去了。不用听她胡言乱语。”

陈父的电话打进来,大抵是催他的。

陈烟桥按掉,继续跟倪芝说,他语气疲惫又急躁,“丫头,一切等我回来再说,行吗。我这边有事,先挂了。”

冰冷的手机贴着脸,里面是被挂断的忙音。

倪芝只当没挂断,自顾自地说了个结束语,“烟叔,再见。”

倪芝知道,是真的再见了。或许是何沚说的一样,她没法接受自己老师和自己男人有肉体纠葛。或许这不过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陈烟桥的过去,她没力气了,总有爱慕他心疼他的女人。和陈烟桥的未来,她依然看不见。

倪芝坐了半晌,拨了何沚电话,“我跟他说了。信不信由你,我只是通知你一声。”

何沚很笃定,“信。我帮你申请,让你特殊补答辩。”

“不用了,”倪芝拒绝了,“我分手,是我和他之间的事,不是为你。但我还是想换导师,希望你放……”

何沚打断,“你放心,我……”

两个女人的耐心皆已走到尽头,换倪芝打断,“谢了。”

倪芝一直在医院待到晚上。

十五公寓已经闹翻了,傍晚时分就到了的倪芝父母,打不通倪芝电话,便跟宿管说明情况,在楼下大堂一直等。

直到寝室关门时间,倪母死死盯了一晚上,每个进来的姑娘都看,愣是没有倪芝。也让宿管帮她上寝室核对过,倪芝没回去。

倪母慌了,认定倪芝同陈烟桥同居了。一面撕扯着不肯走,让宿管喊下来倪芝室友,让她们想办法找倪芝。一面心急如焚,职责宿管看管不利,没有每天查寝。

楼下来来往往的人,都似看热闹一般,住一楼的都围出来看,生怕不够事儿大。

倪芝进公寓楼时候很难堪。

她仍浑浑噩噩,被倪母一嗓子喝住,晓晓和钱媛在同她争吵。倪父没有拉住,倪母上来就是一耳光,打得倪芝歪过脸去,腰都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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