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都是我的妞儿(107)

还记得一年前刚来时的情景。

诺大的一个办公室,零零碎碎的七八条光棍,穷守着一个落魄的场子,天天唉声叹气。

那时候杂志叫另一个名字《时代先锋》。

“并不是杂志做得不好”,面试那天我煞有介事地跟牛主编炫耀我的“狼经”理论,“其实每个读者都有一种企图被这个世界猛然刺激一下电一下的自私想法。这很容易理解。譬如给你两个词--性感和感性。如果把它们同时放在你面前。四下无人的时候,你会先动哪一个?当然是性感!不论男人还是女人,随时准备接受心理挑战,那是一个人的本能。其实这就是欲望。有了欲望,或者说给读者提供了想要的欲望,杂志就能成功。”

听我唾沫横飞地一路吹完,牛主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有道理,有道理!不过,你觉得什么名字比较好?一本杂志突然改变名称或者风格,总是不如想象中来得容易。”

“那就等死呗”,我说,“与其被人欺负蹂躏,不如奋起反抗进行压榨剥削!再说您牛主编又不是没有这个能力。”

这是我的特长,卖弄风骚的同时,总是不忘把领略风骚的对象高高地抬起来。

这不是艺术本身传授给我的。我只是觉得,生活它至少应该是真实的。真的,就是这样,如果牛主编能够理智地对待别人的吹捧或者抬举,那么,我始终认为,这种所谓的“马屁”,那是对他的刺激和鼓励。

人,有时候需要别人给他斗志。

“小伙子说得不错”,牛主编欣喜若狂,“如果你感兴趣那就跟我干吧,我破格提拔你负责杂志创意和基调把握,咱们一起纸上打天下!”

就这样,不费一枪一弹,仅凭我平时积累下来的那些时尚方面的知识和大量抽象思维多线交织型的天才创意,杂志顺利异名《模特》,并成功转型。

杂志转型的第一期,热卖。

第二期、第三期……接连持续热卖。编辑部一改往日的萧条局面。渐渐有了歌舞升平之盛世景象。

16

“我叫孟瞳妍”,女孩儿说,“孟瞳灵是我姐姐,我们是双胞胎。”

“可电话里你没说!”我有些不太相信,“别跟我闹了,你到底是谁?她以前可没跟我说她还有妹妹,你别不会是整容了回来骗我吧?咱俩那……那个什么约定……我……我是说着玩儿的!”

脑中突然感觉荒唐。

一年前送她离开时的情景犹在。这丫头不会真是因为我说过如果有一天她变漂亮了就跟她做个天翻地覆而来真的吧?

操!这事情太他妈荒谬了!

看着眼前的这个女孩儿,联想到送她进站时她回头冲我喊过的那些话,我怎么也不可能认为她真有个妹妹。

“别闹了!”我有些生气,“整容就整容了呗!别跟我这儿捉迷藏!你他妈当我是傻子是吧?!找俩一模一样的声音谈何容易?你真以为我会相信?你就说是五胞胎我也不信!”

女孩儿急得都差跺脚了。

“我,我真是她妹妹!我姐姐她……她……她死了!”女孩儿说着竟哭了。

“啊——!你他妈别骗我了!你到底是不是孟瞳灵?到底怎么回事儿?你他妈给我说清楚!”

我他妈真要疯了。

“上个月,上个月发大水,我姐姐她,她被冲走了”,女孩儿哭得更厉害了,“我姐夫他,他要强奸我。我爸我妈早就死了,我,我没办法,所以就跑出来了。我在老家县城晃荡了一个星期。什么也没带。幸亏有个好心的大娘给我吃的,要不,要不早饿死了。”

看样子,她说的是真的。

不过,我还是不太确定。之前跟孟瞳灵的相识以及分离都像是一场梦。难道梦还没有醒?!

“你怎么知道我的?”我得问个究竟。

“跑出来的时候,我错拿了姐姐的书包”,说着,她从背后转过书包,放在面前,“里面有她的一本通讯录”,她接着说,“有好多人的电话。”

“可她根本就没有我的电话!”

“我知道。我没多少钱,也不敢乱打电话。”

“那你怎么会找到我?”听得我稀里糊涂。

“姐姐在通讯录的第一页上写着你的名字,还写着你在杭州做了一本叫《模特》的杂志。”

“她怎么知道?”

女孩儿摇摇头。

“她在通讯录上写着跟你有个约定。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只是打算碰碰运气。我觉得你也许能帮我。我,我后来在一个售报亭找到杂志,抄了一个电话号码。我打过去是他们告诉我的。一个男的。”

“都是真的?”

女孩儿点点头。

我还是不敢相信。不过我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上个月江苏确实发生了洪涝灾害。

“算了”,我说,“先不管你是孟瞳灵还是孟瞳妍,我先带你找个地方住下,具体的事情慢慢再说。”

女孩儿乖乖地应了一声。

杂志社给我安排的住处是一个两室。

反正只我一个人住,那就暂时先空出一间给她吧,我心想,又不知她要住多久,住旅馆肯定不划算。

送她回家之后,我在楼下叫了一碗面。

吃完之后,她洗个澡,先睡了。

下午5点23,我想起晚上还有个饭局,于是,便喊她起来随便交待几句,出门,匆匆奔了杂志社。

17

老牛他们先到了。

宏达酒店,那个先前请客的据点,此时已是人满为患。

看我进来,服务员小姐屁垫儿屁垫儿地另端了一副新的餐具过来。今晚的主角还没出现,于是,我便坐在老牛对面,跟他们一块儿等。

老牛今晚西装革履。大背头。仿佛转眼之间年轻了20岁。决非一般的“派”。

小王还是那样,老老实实,猥猥琐琐地低头趴在桌前,扶弄着一头脏乱的长发,一声不吭。

反倒是徐允没闲着,一杯接一杯大口喝着茶。

这个财务部的小靓妞儿,不仅人漂亮,就连喝酒——这本该男人干的——的活儿也漂亮。自打我进公司,她就兼职接管了对外陪酒的工作,每次都是手到擒来,从没失过手。

老牛对他疼爱有加,所以她平时甚是放肆,经常对我进行口头性骚扰。不过今天还好,知道来的不是等闲之辈,所以也只好默不作声,端详着茶杯,假装正经。

“上菜么?”小姐过来问我,我指指对面的老牛说,“问他,你眼光太差,你应该一眼就看出他才是老板!”

小姐不好意思地走到老牛面前。

老牛看看我,看看小王和徐允,最后倚在藤椅的靠背上,仰头再看看天。

“这么急?!”老牛问,“天黑了?”

小姐眼睛也学老牛往上瞟了一眼。

老牛真他妈混,我心里说,你就算把脖子拧下来举到头顶也看不到天,天花板是把伞呢,小妹妹!

小姐为难地不知该怎么接这茬儿。

“再等等吧”,我说,“我们经常来这儿吃饭,跟你们大堂经理很熟,帮忙打声招呼,就说我们客人还没到。”

小姐如获重负般转身离去。

老牛抿着嘴角挤出的一丝坏笑,拿起桌上的餐布,擦擦手,然后又擦擦嘴。

一壶花茶被徐允包圆儿了,小姐另端了一壶过来。

“你就不能少喝点儿?”老牛说,“肚子占满了,一会儿黄局长来了怎么办?今晚就全靠你了,要不把他灌倒,明天就别来公司上班!”

“老牛你心太黑!”我嘿嘿一笑,“这是酒场战略!你不懂,徐允这是在备战呐!你没听说酒能融于水么?待会儿徐允这边酒一下肚,里边水一搅和,膀胱那边尿再一逛荡,黄局长他能不歇菜么?!”

老牛一听乐了。

再看徐允,脸都憋成西红柿了。

“你别乐,你也别臊!”我分别看看她们俩,然后说,“其实喝酒的人就分两种,一种走胃,一种走肾”。

“咱们都是走胃的”,小王抬起头说了一句。

“滚蛋!”我说,“徐允就是走肾的,你没见她每回吃饭都跟厕所耗半天么?没事儿你别跟这儿搀和,刚才差点把你给忘了,冷不丁出来一句,吓坏人呐!”

小王灰溜溜地低下头,马上又恢复到先前的状态。

“你小子就不能出息点儿?!”老牛坐正,提高了音量,“光会写字有个屁用!你得把你写的那些东西变成自己的话说出来。别老发牢骚。等你混好了,钱多了,情人多了,就知道这个社会没你想得那么操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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