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锦+番外(9)
苏母后来提起来,总是说:“布布第一天去了幼儿园,就拿回来一朵小红花,贴在我手上,说是送给妈妈的。”
七岁上小学,苏锦背着小书包,眼睛亮亮的,挥着小手手跟爸爸妈妈告别,结果中午就哭着打电话回去。
苏父提起这件事,总是自豪地一扬头:“丫头可黏我了,上小学头一天就想我,没有我做的饭,中午吃什么都不香。”
十二岁的时候,苏锦获得了区舞蹈比赛的第一名,区里颁发了奖状、奖杯。
苏父苏母请为数不多的亲戚吃了一顿饭,奖状奖杯专门放在一间房里,逢年过节专门擦拭还老领人看:“布布得的,老师老夸呢,这孩子有天赋。”
十五岁的时候,苏锦考试失利,接受不了自己的失败,揪着毛绒玩具躲在房间里哭。
苏母开门进去,端着饭和水果,摸着苏锦的头:“布布,爸爸妈妈只希望你开心,做你自己喜欢的事情,不管怎么样,有我们养着你呢。”
十八岁的时候,苏锦高考成绩出来,抱着一本志愿指南东点点西点点,最后一把扔掉,抱住了苏父苏母:“我就想在你们身边!”
苏母嗔怪一声,但是笑得眼角的细纹都深了几分,刚刚随着苏锦手指不断跳跃的心也终于安定下来。
苏父苏母的模样又交替出现在苏锦的眼前,她仿佛看到,他们躲在幼儿园的阴影处看着那个笑得很欢的小姑娘;苏父忙乎半天做了盒饭,苏母在一点点摆盘;他们骄傲地向别人介绍他们的女儿,满眼宠溺看着苏锦跳舞;他们不愿意束缚住自己的孩子,只在苏锦定了志愿之后,微不可见地松了口气,随后,喜悦藏都藏不住。
苏锦又想起自己刚刚上大学的时候,在宿舍里抱着苏母撒娇。苏母抱着她轻声说:“好了,多大的人还撒娇。”
母亲的手拍在孩子的身上,带着独特的温度和力道。
过往稀松平常的回忆,此刻却如一把把利刃,剜着苏锦的心。
“我害死了你们。”苏锦收回目光,垂下手,低头,她的声音已经哑得厉害,嘶哑到每一个字都是从嗓子里抠出来的。
字字泣血,不过如此。
天渐渐黑了。
但正值初夏,又是周末,步行街上依旧熙熙攘攘。
“怎么回事,走路不长眼啊!”高瘦的青年搂紧了自己的女朋友,一声呵斥,被呵斥的对象却浑然没有听到,还自顾自地往前走。
“哎!你怎么回事?听不见说话啊?没看到撞到人了吗?”
“算了算了。”女生站稳,看了一眼撞自己的人,只觉得渗人,快速拉着男朋友走了。
魂不舍守的苏锦连撞几个人后,再看到她的人都不说话了,只是避让,唯恐沾上事情。
这个女人一身白裙,飘逸黑发,黑白分明如水墨画上的仙子,美则美矣,但是却毫无灵魂,这个样子一看就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没人想沾染麻烦。
苏锦慢慢走着,渐渐远离了步行街市中心,她神思无属,脑海里只有李春甫的一句话,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走到了什么地方,也没有注意到天色越来越暗,已经有小雨落下来。
小雨转成阵雨,阵雨以雷霆之势,撕裂开天空,一道闪电的白光同时划过。
苏锦停下了脚步。
她怕打雷也怕闪电。从前会在暴雨天保护自己的人却已经都不在了。
痛,撕心裂肺的痛。
雨越下越大,苏锦终于承受不住,她仰着头,一下午压抑的情绪顿时宣泄出来,任泪水和雨水交融在一起,然后木木地看着前方,痛哭不已。
大雨磅礴,天空中的闷雷一声又一声,闪电携着席卷天地的气势,给这六月初夏来了一场洗礼。
不远处,因为苏锦站在车行道上,一辆黑色辉腾正在缓缓停下。
苏锦仿佛丧失了五感,可在闪电打出的白光里,她似乎受了蛊惑一般,走向了黑色辉腾。
车窗被摇下,很快,车门被打开,一个俊美无俦、眸如春光的男人在静静地看着她,另一侧,司机匆匆下车,给苏锦打上伞。
苏锦站着没有动,她的眼睛很像琉璃,此刻清透的琉璃蒙着一层雾气:“你相信我吗?”
她像一个被抛弃的孩子,抱着唯一的希望,倔强地问着自己的疑惑,期望得到一个答案。
一只手伸了出来,邀请她进入车内:“我相信。”
苏锦依旧没有动,她的眼神闪了闪,语气很委屈地又问了一遍:“我爸妈不是自杀的,你相信我吗?”
“嗯,我相信。”这个男人又重复了一遍。
苏锦眼中雾气弥漫,李春甫的话这时再度出现在她的脑海里——人活着要往前看,这应该也是你爸妈的愿望。过去的就过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