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乱也(93)
这位上官庄主话说得和气,动作却是雷厉风行,也不与其他八个门派商议商议,说毁剑谱就毁剑谱,那毕竟是举世无双的落英剑法啊!他这么一毁,那精妙绝伦的第七重怕是彻底失传了,他也不怕人家列祖列宗半夜爬起来找他算账?
然而腹诽归腹诽,各大门派本也没立场说什么,何况这确实是最好的办法,众人替剑谱心疼之余,也不得不感慨一下上官庄主说一不二,着实好魄力。
“在下不才,受落英门之托暂代主持大会之职。”上官允扫一眼众人,当仁不让地坐上主位,声音更沉了几分,“诸位,比武继续。”
谢朝寒这一昏整整昏了四天四夜,阮翕身上所有的金盏莲都拿去孝敬了药炉子,每两个时辰就用药灌他一遍,屋里不分昼夜地备着一大桶滚烫热水,药材不要钱似的往里倒,药性煮没了就捞出来换一批,整个屋子蒸腾得热气氤氲,人在里头待不了片刻就要逃出来。
谢七公子便是这么活生生给蒸醒的。
一睁开眼发现自己被人煮了的事实并不好接受,谢朝寒愣了好一会,险些怀疑自己下了油锅。
幸好屋里虽热得透不过气,人还没有全跑光。浴桶边,正有人背对着他,手拎药篓,仔细翻拣着药材。那人一身素白衣袍,此刻贴在身上,汗一重一重地渗出来,里三层外三层的,衣裳都快湿成了洗澡布,他还恍若未觉不肯脱一件。
这阴阳怪气的德行想想也知道是谁。谢朝寒张了张嘴,开口的声音嘶哑异常,一说话就牵扯到内伤,疼得他倒吸口冷气。
那人闻声一顿,将手中筛选出来的药材放到一边,回头看他一眼,若无其事道:“醒了?”
谢朝寒刚刚醒来,知觉尚有些迟钝,在这桶里呆了一会竟也适应了里头的高温,不由自主更往药浴里沉了沉:“铁公鸡你怎么成落汤鸡了?”
梅潜扫一眼沉在药水里的人,没好气道:“刚从黄泉捞人回来,可不成落汤鸡了。”
谢朝寒动了动,四肢百骸的剧痛堪比剥皮抽筋,抽着冷气嬉皮笑脸道:“哪有那么严重,又不是什么疑难杂症奇蛊秘毒。”
梅潜走到他面前,垂着眼居高临下看他:“确实不严重,不过就是差点把自己打死了而已。”
谢朝寒艰难掸去肩头沾上的药材,不以为意:“有你在呢,打不死。”
一块布扔到他脸上,梅潜举着滚烫热水兜头就浇了下去:“我若晚一步发针,世间少你这个祸害也算功德一件。”
哧地一声,热水烫了一脸,谢朝寒险些跳出浴桶,然而还没动弹一下,钻心的疼就将他一把拉回水里,只能趴在桶壁上呼哧呼哧地喘气:“铁公鸡……你这是要烫熟我。”
梅潜面无表情,下一刻一篓药材便劈头盖脸倒了进来。
谢朝寒颤颤巍巍抹一把脸:“我错了行不行?”
梅潜冷笑:“哦?谢七公子这话从何说起?”
第48章 冰释前嫌
几乎全瘫只剩脑子还算正常的谢朝寒叹了口气,声音低落下来,歉疚道:“我自绝经脉撂挑子就算,把烂摊丢给你和上官兄,确实是不厚道……只是落英剑法是谋财害命得来,我又有什么面目继续用它?何况武林大会总要继续下去,我不给出交代难以服众,大会阻滞不前岂非误事?”
梅潜气得发笑:“这点烂摊子算什么?莫非你觉得我与上官兄无力解决?”
谢朝寒眨眨眼,一脸无辜:“那你生什么气?”
梅潜只觉得手中的针又开始蠢蠢欲动了,这回他没再客气,手一挥几枚金针就刷刷扎在他背上。
原本拆骨抽筋的剧痛被压下,背上扎针的地方传来又痒又酸又磨人的疼,泡在药水中的触觉感官也更灵敏了些,只觉水越发地烫,与浑身刺痛一起内外夹击,动又不能动,磨得他汗一下子就出来了:“喂!铁公鸡……梅九,你……你公报私仇!把……把针下了好好说话!”
梅潜抱臂,好整以暇地靠在一边:“不想死就受着,金针药浴皆是疏导经络,你昏迷的时候天天如此,也没把你煮熟。”
故意的……绝对是故意的!谢朝寒汗如雨下,却是半点办法都没有,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交友不慎、交友不慎!“算了,你还是打昏我吧。”
梅潜不理他了,转身便走。
“等等!”谢朝寒努力转移着注意力,“你若还别扭,我再跟你道个歉成不成?”
梅潜破罐子破摔地叹气,走回浴桶前恨铁不成钢道:“你要做什么,为何不事先与我、与上官兄说一声?还是在你看来,我与上官兄都会坏你的事,不可托付?”
谢朝寒闭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