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乱也(74)

三碗醉一年？阮翕抽抽鼻子，更加好奇起来。

谢门主破开泥封后便退开几步，端着肃容转身回座，反是谢朝寒起身，慢条斯理地理理衣衫，欣欣然一步步走下台来。行至大缸面前，谢朝寒深吸口气，眼角眉梢尽是毫不掩饰的沉醉之色，看得众人也不自觉吞了口口水，更加翘首以盼。

谢朝寒抬掌，抚上厚重盖子轻轻一推，那带着厚厚陈泥的木盖咚地一声跌落在地，酒缸口上只剩了一层满是黄泥的油纸。谢朝寒看一眼嗷嗷待哺的众人，广袖拂过，一下将那油纸揭开。

浓郁酒味刹时香飘十里，如浓雾一般将整个演武场将所有人尽数罩了进去。

但凡好酒之人，此刻哪里还坐得主！个个垂涎三尺，巴巴地望着酒缸，只等着一偿佳酿纵死无憾。

身边弟子递上酒吊子。

谢朝寒接过，将袖口挽至手肘处，放下酒吊打上第一碗酒。

其色清冽，其味醇厚，更夹杂着百花之清香，冬雪之凛冽，只远远瞧上一眼，闻上一闻，便叫人心痒难耐。

之前斗辅堡可是每人分了一块杏仁豆腐，落英门应当不至于落了下风？不敢求三碗醉一年，只消一碗、一碗便足够！

然而落英门并没有那么大方。酒吊子不慌不忙地起起落落，陶碗摆开依次斟满，被送到各大门派掌门或是继承人手上。除了这些门派之首，其余人，甚至是参与比武的侠士都无缘一品。

就连梅潜与阮翕都没有。

酒碗在眼前晃了一周，而自己手上始终空空如也，梅潜眼睁睁看着谢朝寒搁下酒吊重新覆上油纸，生平第一次，竟有种被吊足了胃口后不予理睬、近乎始乱终弃的哀怨感，真是……意难平啊……

场内，果不其然地骚动了。

“这也忒小气了……一碗都没有么？”

有人按捺不住，已窃窃私语起来。

谢朝寒似是听见，一面理着袖口一面无辜道：“诸位，不是落英门怠慢贵客，实在是百花酿酿制不易，一年只得这么几坛子，若人手一碗怕是僧多粥少实在不够分，只能请诸位谅解。”

第38章 意料之中

所谓的百花酿，就如其名，乃是取了落英门中所种的百花为酒曲，以上年冬日初雪为引，以秘法酿制，在最合适的日子埋于花木之下，整整一年，方才启封饮用，算上准备材料的时间，需两年才能酿成。且因此酒酿制繁琐，用料良多，一次只能酿得几酒缸，再多便没有那个味了，故而即便是落英门内部，每年的百花酿也是供不应求的。

据说，当年谢家从武之前做的便是酿酒行当，最为有名的就是百花酿，也曾有人评价“仙人所酿的琼浆玉液也不过如此”。一传十十传百，怎奈百花酿产量实在稀少，即便是今日，武林之中有缘得偿的人也屈指可数。晋级大会开幕第一日谢家便请出了这镇派之宝已是意外之喜，虽说不能一品，但见识过这酒香，也算不虚此行了。

叶扶疏一副激动不已的模样，万般恳切地说着，声音虽不大，周围之人俱已听见，一句两句的，竟也觉得颇有道理。

众多议论诸多言语，谢朝寒偏偏拣了她的话接：“叶姑娘谬赞，各位武林同道对百花酿厚爱落英门上下无不与有荣焉，但凡力所能及必当奉上佳酿邀诸位品尝，只是百花酿实在难得，只能徒留遗憾。”谢朝寒一改先前的吊儿郎当，用上了这辈子最为诚恳的语气，“今日蒙诸位赏光莅临蔽派，大会盛况比我等预计更甚，这一坛百花酿万不足以支持所有，但若排个先来后到也有失公允，因而在下与家父商议决定，除却各派引领之人，剩下的百花酿，将尽数赠与每一位上台比武的侠士，感谢诸位辛苦前来，落英门谨以百花之酿为诸位喝彩助威。”

一番话说得恭谨妥帖，台下参赛的侠士一听将有美酒相赠，也不知谁起了头，欢呼声响成一片，瞬间便将上上下下洗得心悦诚服。

谢朝寒很满意这个效果，施施然回了高台，一副八百年难得一见的温柔谦和模样，乍一看，竟与上官允一般无二了。

而此刻上官允正望向他，嘴唇微动，也不知在说什么。

梅潜盯着那一缸百花酿，又转向等待上场的比武侠士们，一个一个地打量过去，异常仔细。

“师兄？”阮翕探过来，“师兄在瞧什么？”

他不过随口一问，梅潜头也不回地顺口一答：“瞧瞧这帮人深浅，看哪场上去捣乱合适一些。”

阮翕眼睛亮了：“师兄要上场？”

此番武林大会上官允邀过许多次，梅潜都以无意掺和江湖纷争为由谢绝参加，难不成，为了一碗百花酿决意下场？这百花酿的威力当真是不同凡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