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乱也(66)
谢朝寒不急不缓走到门口,信手在一旁武器架上抽出把剑,将朝闻特刊随手往旁边一扔,剑气呼啸,转眼便舞出万千剑光。
起势如惊鸿飞羽,行招如江海激越,收势时又轻灵迅捷,七分分明落英剑,却另有三分似曾相识,意蕴却截然不同。
谢门主凝神注目,眼中渐渐有了惊异之色,随着缭乱剑招一步步走下堂来。
一式舞毕,谢朝寒收剑回鞘,抬眼直视父亲,不言不语。
静默许久,在场弟子个个大气不敢出,屏着呼吸看他父子二人在门口牌匾之下相对而立,直等了好一阵子才等到有人开口。
声音略带干哑,是谢门主的:“这剑招……就是那简凌?”
谢朝寒抬起眉:“他托我问父亲一句,可还记得当年‘简笛公子’的名号?”
众弟子面上不显,心中俱是哗然。
简笛公子的名号,落英门上下,还会有人不知么!
谢门主又沉默下去。
身后弟子们却是按捺不住,窸窣声渐起,细细碎碎,分明传入耳中却怎么也听不分明。
谢朝寒无意去听,只一瞬不瞬地盯着父亲,那些言论,早在斗辅堡的时候就已经听腻了。
半晌,谢门主闭了闭眼,转过身去一步一步走回堂上。
背影不似方才气势汹汹,竟莫名有些颓然老态。
重回高堂坐下,谢门主默了一默,似在斟酌词句,片刻,只道出一句:“你们都退下吧。”
弟子们如蒙大赦,齐齐行了一礼哄然散去。
只留下谢朝寒还直挺挺地站在大堂中央,静等他问话。
待众弟子都散干净,连谢晚晴都被支退后,谢天赐才犹豫着问他:“寒儿,你说老实话,这些特刊,是不是你有意找来散布在门内的?”
谢朝寒坦坦荡荡:“父亲觉得,我若想做这些,需要偷偷摸摸?”
“你……”谢门主起身,状似无意地看了眼他身后空空如也的大堂,“随我来。”
第34章 前事不提
谢门主引着谢朝寒七拐八拐,避开所有弟子随从拐入了偏室之内,一进去便关了门窗,示意谢朝寒一同坐下。
如此郑重其事又讳莫如深的模样让谢朝寒心头猛地一沉。
“寒儿,眼下只有你我二人,你跟爹说老实话。”谢门主沉吟片刻,深吸了口气,“方才那些剑招,当真是那简凌使出来的,不是你信手胡编?”
谢朝寒摸摸鼻子:“儿子有正宗落英剑在手,为何要胡编乱造?即便要另起炉灶,也应当脱离落英剑桎梏才是,何必作个四不像出来?”
谢门主眉头拧起,神色不大自然:“那么坦白而言,简凌身手如何?你与他,究竟孰高孰低?”
“那日短暂交手,胜负未分。”谢朝寒毫不谦虚,“但若战下去,他必定败于我手。”
谢门主似乎稍稍松了口气:“那么依你之见,落英门上下除你之外还有谁可胜他?”
谢朝寒没想到他会问这句,抬了抬眉实话实说:“除我之外……便只有父亲了。”
谢门主又没了声响。
本以为简凌使的或许只是落英剑入门剑法,倒是没料到已造诣如此,整个落英门竟只有他父子二人能制住他——若他有心捣乱,倒是有些棘手。
谢朝寒答毕,等了半晌没等到父亲下文,便也不客气地反守为攻:“既然眼下只有你我二人,那么儿子也不必遮遮掩掩的,不如有话直说了。”
谢门主略显疲惫地揉揉眉心:“问。”
“咳。”谢朝寒轻咳一声,直接问了出来,“这简凌,可是父亲年轻时在外头欠下的风流债?”
揉着额的手一僵,谢门主愕然抬头:“你说什么?”
谢朝寒神情轻松:“儿子也不是食古不化的迂腐之人,多个手足也未尝不是好事。若父亲忧心娘亲那里,儿子可以代作说客。无论当年是何种情状,毕竟过去多年,总叫血亲骨肉流落在外有家不能回也不是个事。”
谢门主撑着脑袋,只觉得头更疼了:“你给我闭嘴。”
谢朝寒耸耸肩:“看来父亲另有考量,不知能否向儿子透露一二?”
动作一顿,谢门主看他一眼,果然迟疑起来。
谢朝寒顺势便问了下去:“父亲如此忧心,莫非是与简凌的母亲有关?莫非是因为她的身份?”
谢门主垂下目光,辨不清情绪:“你有什么猜测,一并说了就是,在你爹这不必试探。”
谢朝寒清清嗓子,也不顾忌,若无其事地将先前猜测都说了出来:“父亲不是始乱终弃之人,当年为何不将那女子带回来?儿子揣测再三,也唯有立场不同碍于身份一个原因可解。加之简凌取当年‘简笛公子’名号为姓,而非直接冠‘谢’姓,可见对父亲真实姓名有所顾忌,有意掩盖一二——其实这天底下姓谢的那么多,即便冠了谢姓又有多少人能想到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