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乱也(50)
梅潜头也不抬,正专心与上官允下棋:“他的轻功沿袭自侠名虞谷华如练。”
“也未必是华如练。”食指一下下轻敲着桌面,谢朝寒道,“江湖之大无奇不有,如阮兄弟所说,或许真是上哪买的呢。何况铁公鸡你毕竟没和华如练交过手,判断失误也未可知。”
梅潜从鼻子里哼出一声,不理他了。
谢朝寒想了想,转向上官允:“上官兄以为如何?”
上官允执子沉吟,正思索着下一步该落子何处,闻言笑了笑,道:“谢兄家事,在下一介外人,不宜妄议。”
“老爷子年轻时好歹也是个风流倜傥的剑侠,惹了桃花债也没什么稀奇,只是为何不娶了……等等!”谢朝寒忽地心念一动,“那小子只让我回家问老子,别的什么也没透露,说不准他自己也不清楚内情,贸然前来其实是为确认自己身世……唔,如此一来倒也合情合理。只是老爷子那到底有没有数,不是我替自家老子说话,他并非始乱终弃之人,何况也不是没纳过姬妾,若知道有个儿子在外,断断不会听之任之……”
在一旁憋了许久的阮翕终于插上话:“那他现在回来可是要认祖归宗么?不如我们去找他问问?”
谢朝寒想了半日没理出头绪,干脆将着烦心之事暂且搁置,瞅瞅一脸好奇的阮翕,突然不怀好意道:“阮兄弟看来,我与那小子谁长谁幼?我该叫他哥哥还是弟弟?”
“啊?”阮翕万万没想到这等意外之事他能接受得如此迅速,此刻竟已顺着想到了长幼之序,“弟……弟弟吧……”
“哥哥。”梅潜道。
谢朝寒爆出一串大笑:“可算等到这天了,梅贤弟!”
梅潜发觉上当,一怒之下噼啪打去十数棋子。
谢朝寒大笑着一一避过,顺手拈过一枚棋子在他肩膀上叩了几叩:“即便他年长于我,我掉了排行,你也得老老实实称我一声‘谢八哥’!”
梅潜拍开他的手,重重落下一枚子,冷冷道:“你确实像只八哥。”
谢朝寒挑挑眉,毫不在意,眨眼间便已将方才思虑重重的模样抛诸脑后,复又轻松起来,拎过茶壶为自己斟了杯茶:“这次约了多少?”
上官允看他一眼,叹息:“谢兄,观其不扰真君子。”
“我几时扰过?”谢朝寒大言不惭,顺手为阮翕也斟了一杯。
阮翕回道:“约了一目半。”
“一目半?”谢朝寒定睛瞧了会棋盘,忍着笑同情地望向上官允,“上官兄,辛苦。”
梅潜又一枚棋子砸了过去:“闭嘴。”
就连不擅此道的阮翕也看出来,这棋局胜负已定,黑子虽得先手,却是且战且退,白子步步为营,攻城略地。眼看着黑子地盘被一点点蚕食,分明有绝佳机会赢下此局,手执白子的上官允却迟迟不肯收官,反而有意无意地为黑子辟出生路,甚至不惜自损。黑子却不管不顾,对这些生路亦是视而不见,似是逼着白子赢下此局。
阮翕实在看不懂。
“啧啧,铁公鸡用心险恶。”谢朝寒摇头感叹。
上官允落子越发地慢,每一步都斟酌许久,下得艰难。
阮翕又打起了呵欠。
四人不言不语,室内仅剩了落子与提子之声,就连谢朝寒也渐渐蹙起眉,凝神屏息,仔细揣摩着棋局走向。
梅潜落子却越来越随意。
待最后一字落下,上官允长舒一口气,似是大石落定,闭了闭眼,略显疲惫。
一数目,上官允险胜一目半。
“可惜可惜。”谢朝寒遗憾道,“差点就赢了。”
阮翕看看棋盘,又看看气定神闲斯文饮茶的梅潜,再看看面不改色说出这话的谢朝寒,犹豫了半日,怯生生道:“这局棋……师兄输得……不止一点吧……?若非上官庄主后来……失手,师兄半柱香前就输了……”
谢朝寒拍拍他:“这是赌局,并非棋局。”
“赌?”阮翕瞪大眼,反应过来,“赌下棋前约定的那一目半?”
“孺子可教。”谢朝寒一脸慈爱地拍他脑袋,“这棋下之前就输了,铁公鸡与上官兄赌的便是那一目半。你没见铁公鸡一路自损上官兄一路死保?说好赢一目半就赢一目半,多半分少半分都不让,上官兄,佩服佩服!”
棋还能这么下?阮翕大开眼界,跟着由衷道:“上官庄主,阮翕佩服!”
上官允苦笑着摇头:“谢兄梅兄,下次莫再这样捉弄在下了。”
梅潜与谢朝寒互视一眼,同时大笑。
第26章 非我所愿
夜已渐深,清茶渐干,棋盘之上黑白纵横,厮杀惨烈若旧时战场。
上官允扫一眼残局,见谢朝寒一副漫不经心模样,到底难以放心,还是多问了一句:“方才那些也只是猜测,之后谢兄预备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