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乱也(21)
声音渐远。
阮翕此时才回过神来:“梅兄本名梅上雪,那么梅潜这个名字……”
“他是姓梅名潜字上雪。”趁着梅潜走远,谢朝寒兴致勃勃抖他老底,“其实他原本字尚学,尚书之尚,大学之学,他嫌这名字念起来像没上学,自个儿给改了个娘兮兮的梅上雪,不知道的,还当是哪个楼里的花魁呢……”
话音未落,谢朝寒突然向一旁让了开去,接连让出十数步方才停下,侧目望去,身畔树干上已钉了一排金针,冷光熠熠,威胁不言而喻。
阮翕唬了一跳,左看右看不见梅潜身影:“梅兄可是生气了?”
“这小气的……”谢朝寒夸张长叹,顺手拔下一枚打量,“你的心眼儿,就跟这风月织羽针一样大!”
一旁花酌月看不过眼,哼了一声走开去:“背后说人坏话,扎死都活该!”
“他们只是玩笑,阮公子不必担心。”穆九秋颔首告辞,跟着花酌月正要离开,却见阮翕心事重重地挡在他们身前,似是下了很大决心,将一叠纸递给他。
薄薄十张,像是从某本书里撕下的,边缘虽有些参差,到底还算撕得仔细。纸上密密麻麻绘满图案,每一页右下角,又有朱墨两色笔迹记满蝇头小楷。穆九秋莫名奇妙,一眼扫到那小楷时脸色就变了:“伏虎拳?”
“看来是没错了……”阮翕说不清是松了口气还是更加不安,更递近了一分,讷讷道,“既然是少林拳法,便、物归原主。”
“只到第二层……”穆九秋翻过一遍,略有不解,“阮公子也是少林弟子?在下少林习武时日并不算短,怎从未见过公子?难道是正好错过了?”
阮翕尴尬地打着哈哈:“阮翕并非少林弟子,这拳法……不不你别误会,我决没有偷师!是、是从一位大师手中买来的……”
穆九秋忽略了那个“买”字,神情肃然:“公子可记得那位大师法号?”
阮翕绞尽脑汁想了许久,依然不甚确定:“好像是……惠……惠武?惠悟?”
“惠悟师叔……”穆九秋很是欣喜,“惠悟师叔多年前下山游历,一直不曾回山,没想到阮公子便是惠悟师叔入世所收俗家弟子!算算时间,在下应比公子早入门几年,阮公子若不弃,便称我一声师兄吧。”
“啊?”没想到对方非但没怪他偷师,反要认下他作师弟。阮翕下意识便拒绝,“我并没有拜师,只是银货两讫而已,并非穆兄师弟。”
穆九秋只当是惠悟大师的意思,深表理解:“既然大师不愿张扬,在下也不会多言。虽无同门之名,阮公子但凡有所需要,尽可寻我,在下必尽己所能全力相助。”
阮翕挠挠头,含含糊糊地应下,总觉得他似乎误会了什么,但又说不上来。
第11章 朝闻会众
一连几天,某种古怪感觉总是挥之不去。
在第五次与穆九秋打过照面,且对方慈爱的目光一路跟随到他走出视线后,阮翕终于意识到不对劲。只是无论他如何解释,穆九秋就是一根筋地认定他们虽无同门之名却有同门之实,既然同在淮南,作为师兄照拂师弟也是分内之事,对他尽心尽力处处关照时时留意,叫阮翕心中愈发不安,只得开始躲他。
正如此刻,阮翕转过廊角,隔着假山影影绰绰见着两个身影,一个手持双剑,剑光反射着阳光,映入旁观者眼里熠熠生辉,另一个执一木棍,虽与双剑过招,却守多于攻,且战且退,一面还不停指点出招步法,神情专注认真。
阮翕硬生生收回脚步,趁着他专心指点花酌月,一个回身悄悄退了出去。
随着开幕大会的临近,各派与会弟子陆续到达斗辅堡,堡内人也越发多起来,三五成群,聚在各处或比武过招,或猜测大会之上将有多少少年英雄崭露头角,或兴致勃勃地商讨淮南附近哪些风景名胜值得一逛哪些美食特色值得一尝,而阮翕孤身一人,人生地不熟,哪里都插不上话只能默默走开。
他认得的梅潜谢朝寒,这两日不知去了何处,从早到晚都不曾见到人影,操小姐又忙得分身乏术,自然无暇顾及他。明日就是开幕大会,分明每个人都跃跃欲试热情洋溢,唯有他四处晃荡恍若孤魂,实在有些寂寞。
唉声叹气之间,也不知走到了哪里,再抬头时,只见眼前青竹竿竿,其后三两桃花摇摇曳曳,跌落几片花瓣。
斗辅堡中难得有如此清静之所,篱笆将江湖纷扰尽数隔绝在外,满地花瓣枝叶,也不见人前来打扫。阮翕拨开竹叶,孤零零的桃花树下,有个姑娘蹲在大石前,正铺纸提笔,专心致志地写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