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乱也(182)
阮翕心头一跳,突然紧张起来,却不知在紧张些什么。
“我……我也知道现在说这个不是时候,只是……”叶扶疏说得断断续续犹豫不决,“我……想了很久了,也不知道该不该说……”
“叶姑娘,你……”阮翕深吸口气,声音也有些发虚,“你……但、但说无妨……”
“我……我其实……”叶扶疏声音渐渐低下去,低到最后近乎呢喃,几乎听不清了,“若困扰公子,我……”
阮翕更加紧张:“不、不困扰,你、你说就是……”
叶扶疏闭了闭眼,深深呼吸片刻,抬起脸,却在看到阮翕的眼睛时又犹豫起来。迟疑一阵后,她突然站起身,晃了晃脑袋:“没、没什么!阮公子,我、我有些私事要回去处理,若琴姐姐问起,劳烦公子替我说一声。”
阮翕茫茫然看着她匆匆离去的方向,心中不知为什么突然空了下去,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朽木……真是朽木!”恨铁不成钢的声音冷不丁响起,阮翕吓了一跳,循声望去,身后段篱正拎着酒壶蹲在房顶上,看着他忍无可忍仰天长叹。
“段前辈?你怎么在这……”阮翕没精打采,有问没问。
段篱一跃而下,酒壶举起又放下,看上去很想揍他一记,奈何是东家的公子,打又打不得骂又骂不得:“真是龙生九子各子不同,你那几个哥哥哪个不是巧舌如簧八面玲珑的人精,怎么到了你这就失手?一根筋的榆木脑袋,白生七尺来长的个头,连个小丫头片子都搞不定!”
阮翕恹恹地又蹲了下来:“我又不是哥哥们。”
“你……”段篱更来气,“没出息!你要是我儿子我一定给你打回娘胎里去!”
阮翕倒也不在意,唉声叹气问他:“段前辈,叶姑娘是不是讨厌我?”
段篱灌了一大口酒,并不想理他。
“应该不讨厌吧……她见到我还是很高兴的,我看得出来……”阮翕自说自话,“那她刚才欲言又止的,是想跟我说什么呢……”
段篱翻了个白眼。
“难道……会不会……有没有可能……”阮翕犹疑着转向段篱,极其认真极其诚恳问道,“是不是,叶姑娘对我,有……有……”
段篱呵呵笑:“对你也有点儿意思?”
阮翕脸红了,哼哼唧唧轻若蚊吟。
段篱终于一酒壶拍上去:“你才知道?!”
而此时此刻,叶扶疏步履匆忙,正无意识地乱走,不知不觉间已一脑袋扎进了内院深处。
袖里怀中,收着一卷书稿,与一封短信。
叶扶疏失神片刻,自怀中取出那封信,缓缓打开。
“尽早回朝闻会。操琴中毒另有隐情。”
落款没有姓名,仅有一枚形似柳叶的纹章——那是柳临风的名章。
操琴中毒不是燕无涯下的手么,另有隐情是什么意思?为何不能在信中说明?她出来参加武林大会撰写英雄谱是得了老师许可的,终场比武最为关键,为何会要她提早回会里?
莫非……是朝闻会,也发现了什么?
与信一同在手中越捏越紧的,还有半卷长相思,将将写到武林盟主得知魔教教主真实身份之时。当初写这卷故事还被柳临风嘲笑过,笑她胡编乱造,武林盟主岂会与魔教教主有所瓜葛,唯有老师,捻捻短须笑着鼓励她写下去,如今想来,是不是老师知道些什么,或者说——怀疑些什么?
叶扶疏越想越是心慌,脚下也越走越快,早忘了再往里是百川山庄家眷住所,也不曾注意,一路而来竟没有一个护卫,任她长驱直入。
心事重重之际,没留意脚下的路蓦然不见,前方正是一方莲池,此刻荷叶初生,莲花未放,她只顾着往前走,眼看就要一头栽进池子里去。
“姑娘!”手猛地被拉住,叶扶疏回神,一见自己已半个身子探向池子里,顿时给吓清醒了,急急向后退出几步,没头没脑地撞上一个人。
“对不住对不住!”叶扶疏忙不迭道歉,转过身才发现是个极其美艳的妇人,穿着雍容气度华贵,眼角眉梢有些许憔悴之色,看上去上了些年纪,神情平淡冷清,见她站稳后便收回了手,作势就要离开。
叶扶疏脑中灵光一闪,脱口而出道:“可是……上官夫人么?”
女子顿住脚步,回头打量她几眼,道:“此处不是客人该来的地方,你往那边那条路走,能见着守院的人,叫他们带你出去。”
叶扶疏更加肯定心中猜测。这位夫人看上去心情不是太好,但刚才肯出手帮她,应当不是拒人千里的人。叶扶疏忙跑上前与她道谢:“多谢夫人方才帮我,要不是夫人我怕是就要掉下去了!我叫叶扶疏,是朝闻会的人,来百川山庄参加武林大会,刚才是心中有些事,没有留意误闯进来,并不是有意打扰,还请夫人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