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乱也(153)
叶扶疏趴在他背上,一手紧紧环着他脖子,一手不住地向后丢东西,摸到什么就丢什么,从地库中顺出来的鎏金镖、药瓶、药粉、药丸但凡能仍统统扔了,一面毫无章法地虚张声势:“地库里所有的毒药都让我拿了!你们若是不怕死,就尽管来!”
“真来我们就都死了!”阮翕气喘吁吁嘀咕,他一人拖着两个,即便是凌霜踏雪绝顶轻功,怕也跑不了多远。
穆九秋回头望去,燕无涯与斗宿一正渐渐逼近,武棍还握在手上,臂膀上的血蜿蜒而下,沿着武棍滴落,沿途而来一路血色。
“穆兄,你怎么样?”飞奔之中,阮翕的声音夹杂风声,有些断续。
穆九秋突然挣开他的手,回身横棍,重又迎向燕无涯:“跑!”
“穆兄?!”阮翕大惊失色,急急刹住,“穆兄你这是做什么!”
“他想一个人拦住燕无涯!”叶扶疏也慌了神,一把将剩下三枚鎏金镖塞到他手里,上气不接下气道,“阮大哥你……你想想你师兄教你的!用、用镖打他们!拦一时是一时!”
阮翕脑中一片空白,莫说情急之下根本记不得多少,即便记得,这百步之外的距离,又是无灯无月的晚上,哪里能打得中??
眼看着穆九秋又与他们交上了手,叶扶疏急中生智,跳起来一手捂住他的眼睛:“听声辨位!你就当是学经脉穴位,仔细想想,依照直觉打出去就行!”
视线彻底隔绝,阮翕闭上眼,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不远处,有三人激战在一处,一人使棍,一人使刀,风声如刃,短兵相接,而另有一人,声音与那两人不同,间或出手,携带的是更为细小的风,且此人似乎转移了注意,那道截然不同的劲风正向这里逼近。
阮翕想起来,在他刚刚得知梅潜身份,满心欢喜捧着凌霜踏雪心法去求他指点的时候,梅潜曾漫不经心地道:
“不过是‘凝神’二字罢了。周身之力集于一处,自然举重若轻。”
刀棍交锋之声越发杂乱,另一道劲风几乎迫上眉峰,脚步声渐行渐近,阮翕举起鎏金镖,脑中有画面一瞬闪过,那是宋州落英门外,梅潜要他在丁严面前,打出的那一颗石子。
他还记得,当时梅潜在背后,用一枚花苞击中他手腕,借力打出石子。手腕上的劲力与石子击出的弧度犹在眼前,阮翕凝神摒息,真气有意识一般自行游走,汇聚于手腕,在他回忆起那枚花苞时突然脱手,鎏金镖就如当初的石子一般飞旋而去,倒地声传来,准确截断了逼近的脚步。
叶扶疏倒吸口冷气,不过是死马当活马医,没想到真将阮翕医开了窍,方才那式鎏金镖所携的破空劲力,甚至比之丁严也不落下风!
阮翕睁开眼,斗宿一被击中膝盖,已倒在地上再站不起来,其后,穆九秋且战且退,似乎已力不从心。
阮翕推一把叶扶疏,匆忙间道了声“你快跑”便冲了过去。最后两枚鎏金镖就在手中,努力回忆着刚才的感觉,阮翕咬咬牙,两枚齐齐发出,皆取向燕无涯——寒光一闪,两枚飞镖俱被振开,阮翕手上已没了兵器,只能拉着穆九秋闪躲。忙乱之间,有个名字后知后觉浮上心头,令他如见救命稻草般大喊起来:“段篱!段前辈!”
一道黑影果不其然地出现,在长刀将将砍上头顶时架住,紧接着,阮翕只觉后领一紧,整个人被拖着向后倒去,直滑出数丈方才停下。
段篱黑巾蒙面,一手一个往旁边一丢,转向燕无涯。
燕无涯长刀半挽,双目微眯:“你又是什么人?”
段篱挡在阮翕面前,刚要开口,忽然神色变了。
第79章 烁日流金
“眉月使。”有个声音笑吟吟道。
阮翕怔了怔,忽然觉得这个声音像在哪听过。
燕无涯收刀回鞘,转脸望去。
他身后百步开外的树梢,一盏灯笼辉光温柔,摇摇晃晃地挂在梢头,远远望去,就像是十五之夜,月上柳梢。
一晕暖光映照出一袭白衣,宽袍广袖无风自动,幽幽然飘来荡去,那人轻巧立在枝头,随摇曳枝叶百无聊赖地晃着灯笼,见他望过来,那人足尖一点,宽大衣袍与灯笼一道悠悠然落下,远远望去,像极了一盏孔明灯。
燕无涯皱起眉,稍稍欠了欠身,却并无太多敬意:“右护法。”
待看清那人模样,阮翕也觉大事不好:“华……华如练??”
身形一晃,眨眼间便拉近数十步,华如练提起灯笼照了照,笑起来:“哟,这不是梅上雪家的小师弟,叫……阮翕是吧?”
段篱警惕地拉着他后退几步,侧目低声问穆九秋:“你怎么样?”